老式的小平房木门从里面拉动门栓，一只眼睛从两扇门拉开的缝隙往外探了一眼，又犹犹豫豫地关上了。

“孩他爹，你说他们怎么来了？”

宁荣德坐在细竹棍绑成的凉床上，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我哪儿知道？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呗，不然你还以为她是专程来看我们老两口的？”

这年头太方便了，他们想知道女儿的消息随便上网搜搜就能有。

所以对宁瑜在帝都的处境，夫妻二人还是知道个大概的。

终于还是祝玉珍先心软了：“我看要不开门让他们进来吧？这天都黑了，万一再下雨怎么办？闺女还带着个男人，他们还能找着什么地方住吗？”

“不许开！你认她当闺女，她可不认你当妈！忘了当初咱们去大城市找她的时候，她怎么说的？她说她只认那一家养她的恩情，不认你跟我这样的亲生爹妈，人家嫌咱们丢人！”

屋里老两口还在商量着要不要开门，屋外站着的宁瑜这时见一个穿紫红色改良花旗袍的中年妇女走到自己身边。

对方也瞥着她上下打量，随即走上前两步去敲门：“荣德，玉珍！大白天怎么把门锁上，开门啊！是我，我是淑芬！”

闻言，那扇紧闭的木门终于再次有了动静，在罗淑芬连续敲门两分钟后。

祝玉珍从屋里把门拉开，讪讪地赔了个笑脸：“淑芬，不好意思啊。”

说着，祝玉珍又看向站在房檐外的宁瑜，这一眼包含了许多的情绪。

“我说你们这么回事啊？大白天的把门锁上，叫半天也不开，躲在屋里吃好东西呢？”罗淑芬看起来跟宁家人很熟，门开后直接走进去开了个玩笑。

但是老宁家两口子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勉强，笑不出来。

“德昌家的，你怎么来了？”宁荣德问她。

“我去镇上看我女儿刚回来，路过你们家就顺便来看看。对了，我看你们门口站那小姑娘怎么回事啊？”

罗淑芬问这话的时候，祝玉珍已经去把宁瑜请进来。

到底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没有相处过，但祝玉珍也狠不下心不让宁瑜进门。

只见女人略显单薄佝偻的身影走过去，低头对宁瑜道：“先……先进来吧。怪晚的，你们在外面不安全。”

闻言，宁瑜抬眸看见了一张慈祥黝黑，眼角布满皱纹的脸。

其实宁瑜的母亲应该很漂亮，只是常年劳作加上阳光的伤害，让她过早显示出衰老的痕迹。

“快进来，我让你爸来帮忙扶一下你男人。”

罗淑芬今天只是来串串门，没想到碰到这样一出大戏，用探听八卦的口气问：“玉珍，这就是你几年前想去城里找回来的那个亲生女儿啊？”

因为她刚才话里提到了‘你爸’，村里人都知道老宁家就两个女儿。

一个从小在村里长大到十八岁的养女宁佳芝，大家都见过。

所以罗淑芬立刻猜到，宁瑜就是宁荣德和祝玉珍当年被抱错、且从没回来过的亲生女儿。

“不是说她不认你们吗？今天怎么又回来了？”罗淑芬好奇。

“你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回去吧，我们家也有的忙！”宁荣德马着脸对她下逐客令。

谁家没点柴米油盐的丑事？谁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荣德，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好歹一个村的，又是本家，我们两家平日里来就走得勤。我拿你们当兄弟姐妹，你们也不能拿我当外人啊！当初你们去城里找女儿被赶出来，玉珍还抱着我哭过，我也替你们不平。这后代不孝，确实让当长辈的寒心啊！”

罗淑芬嫁的老公也姓宁，跟宁荣德家细算起来沾点请。

两家人确实走得勤，但实际关系却并不怎么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