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鸾歌也起床了,正站在主楼台阶下伸展四肢,他凌晨才回来,因为突然闯进夜槿羽卧室,后来被夜槿羽叫进书房,教训了好一会儿,若不是南宫婉华出面,夜槿羽怕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远远看见流樱,夜鸾歌笑着打招呼,她说“小嫂子,早上好”。他称呼萧潇是“小嫂子”,带着点好奇,带着点戏谑,带着点小抱歉。 好奇,是因为夜槿羽竟神不知鬼不觉的结了婚,保密工作也太诡秘了。 戏谑,是因为流流樱和他同岁,叫嫂子的话,有点小吃亏,若是加个“小”字,就比较恰当了。 抱歉,是因为凌晨擅闯卧室,让流樱受惊不说,他还说出那番话来,实在是不应该。 此时是晨曦,流樱停下脚步,院子里的桂花树又高又大,从茂密的枝叶间漏了不少碎光,落在流樱的发梢和眉眼间,灿烂的让夜鸾歌不敢直视。 原本夜鸾歌还心存疑惑,这个黄毛丫头虽说长得好看,但也不是让人惊艳那一款,他哥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到头来竟选择在此女身上尘埃落定?但现在,夜鸾歌好像有些懂了,这个眉眼寡淡的东方少女,她可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消这么静静一站,若再碰上天气晴好日,足以在刹那间让人怦然心动。 这么看来,这位小嫂子还真是有别于以前环伺在哥哥身边的那些女人们,至少气质很独特。 “我是夜鸾歌,凌晨我们还见过。”他对抱歉一笑:“不是什么好回忆,小嫂子还是快快忘了吧!我哥为了这事没少教训我。” 这天清晨,流樱听着夜鸾歌认真的道歉声,心里想的却是她的以前。 她们都是在长辈一路呵护下无忧长大的,只是命运却是如此不同。 流樱回到客厅,南宫婉华已经起床了,她关切询问流樱凌晨是否受了惊? 夜鸾歌站在一旁,自知理亏,撇嘴不吭声。 流樱应景的笑了一下,很像水塘中的波纹,淡淡的看着夜鸾歌:“谈不上受惊,无非是初见方式特别了一些。” 夜槿羽听了抿嘴笑,夜鸾歌也哈哈笑了起来,她看流樱的眼神里开始夹杂着欣赏,她喜欢这位小嫂子的说话方式,明明是讽刺,却能让人欣然接受。 餐厅里,殷悦正安排早餐上桌,夜鸾歌馋虫犯了,笑着往盥洗室走,“终于开饭了,我都快饿死了。” 南宫婉华觉得“饿死”两个字太晦气,没好气的盯着夜鸾歌背影,斥他年龄小,乱说话,夜鸾歌耳朵灵,进了盥洗室洗手还不忘顶嘴。 流樱想,这才是家,日常生活中少不了打趣拌嘴,像这样的烟火味道,她已有很久没有身临其中了,猝然接触,只觉恍然。 远远听见南宫婉华问殷悦:“槿羽?平时这个点早就起床了,今天是怎么了?” 殷悦说道:“在厨房,说是做水果羹,” 流樱转身,朝厨房走去。 夜家厨房不在主楼,从主楼偏门走出去,步行几步,就是夜家独立厨房。 流樱走过去的时候,有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正站在厨房屋檐上,滴溜溜的转着黑眼珠,很喜人。 她对生来能飞的小动物,通常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之前殷悦对南宫婉华说,夜槿羽早起床了,跑步回来,问了早餐菜色,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 南宫婉华好奇道:“他去厨房干什么?” 殷悦笑:“怕是心血来潮,清早喝惯牛奶的人,忽然说要喝果汁,自个儿现榨去了。” 谈话声传进流樱耳中,她转眸看着客厅悬挂的名人字画,仿佛那些字句攫住了她所有的目光。 她说过她不喜欢西餐,也不喜欢牛奶。 原本来厨房的那个人应该是南宫婉华,但流樱开了口,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昨晚相拥而眠,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流樱进去的时候,没跟夜槿羽打招呼,像是一缕烟飘了进来,厨师是夜槿羽重金聘请过来的,早餐准备好之后,一直呆在厨房里帮夜槿羽打下手。 厨师工作很简单:洗水果。 流樱接手,厨师笑了笑,离开厨房,去主楼餐厅帮忙去了。 清早厨房,天空还不算太过明媚,从窗口溜进来,照得夜槿羽开始有了人烟气,不再是遥立神坛的人了。 “柠檬给我。” 他背对着流樱,并不知此刻待在厨房里的人早已换了人。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白皙,柔软,黄黄的柠檬在她掌心里像是正在做着一场最缱绻的美梦。 夜槿羽怔了怔,屏息一瞬,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流樱浓密松软的长发没有经过怎么打理,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胸前和肩上,垂眸看着桌案时,脸侧飘了几缕碎发。 “添乱。” 夜槿羽说得慢,声音里却多了一分笑意,流樱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她的注意力在桌案上的那些水果上…… 那不是水果,是艺术品。 夜槿羽利用特殊刀具和刀法,将水果雕成立体花卉,点缀在甜羹上,外形格外好看。 流樱有些意外。 这个成功男人,身高182cm,他有很英俊的外貌,修长的身形,纵使穿着休闲家居装,依然为他完美的身材增添了不少魅力,况且…… “以前学过?”流樱问。 夜槿羽接过柠檬,笑意浓,就连眼眸也深了,取出一把水果刀,利索的切着柠檬片,他告诉流樱,他在上大学的时候,没少打工,以前在西餐厅工作,所以偷学过,手艺马马虎虎。 这话,夜槿羽说得简单,似是不愿深谈,流樱也不追问,站在一旁很安静,看着夜槿羽忙,很乖。 窗外,夜宅庭院草木葱翠,流樱先前看到的那只小鸟竟飞落在窗口处,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有点吵,但并不招人反感。 流樱情绪波动虽然很细微,但夜槿羽察觉到了,喜欢小鸟?哪门子的怪爱好? “喝喝看。” 夜槿羽递了一杯水果羹给流樱,自己则喝起了鲜榨果汁,喝了小半杯,见流樱盯着杯子没动静,夜槿羽放下手中杯子,清理着厨房桌面,眼睛跟着流樱的表情走。 其实,他的小妻子表情是少的可怜的,也只有在他面前爱说笑,平时他在忙的时候,她能待在他旁边一天都不说话。 那就猜猜吧! 她不动水果羹,是因为水果花雕得太好看? 夜槿羽因为这个想法笑意微微,倒也不是他对自己的手艺太过自信,而是她的眼神太明了。 夜槿羽另外拿了一只小勺子,舀了一朵水果花送到流樱嘴边,“张嘴。” 流樱漆黑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波澜,再看夜槿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流樱无意破坏这份平和,于是张嘴吃了。 味道微甜,带着清浅的水果味。 “好吃?”夜槿羽问。 流樱点头,笑颜如花,“很好吃,你以后天天给我做好不好。” 她这么一说,夜槿羽为了验证,重新舀了一勺水果羹吃了,目睹他的举动,流樱猝然低头,那只勺子,她刚刚才用过。 “不太甜,下次可以多放一些蜂蜜。”他说着,凝眸看着流樱,目光灼热幽深,流樱不看他,把几碗苹果羹放在托盘里,对夜槿羽道:“我先去餐厅了。” “去吧。”夜槿羽温和放行,他站在水池边清洗刀具,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把两人共用过的勺子放在水流下,微风从窗口吹进来,惊飞了那只小鸟,轻轻拂过夜槿羽的面,宛如呢喃叹息。 ——不够,不够…… 他已难抑贪婪。 这天早晨,连带殷叔和殷悦在内,就餐气氛很热闹,多是夜鸾歌一人在高谈阔论,涉及主题甚广,流樱习惯倾听,好在夜鸾歌看出她不太爱说话,并没有主动找她攀谈,为难她。 饭罢,南宫婉华帮殷悦收拾餐桌,流樱不好意思闲着,参与帮忙,夜鸾歌看着她的背影,对夜槿羽由衷道:“哥,这么静的小嫂子,我喜欢。” 夜槿羽勾唇,算是笑了,他更爱她。 在流樱的记忆里,每逢奔赴冬季,日子就会过得格外快,餐厅谈话延续客厅,她无法控制自己,偶尔会在他们融洽的谈话氛围里刹那分神。 无论夜家人怎样示好,都难以掩饰她试图融入其中的局促不安。 太久没跟人打过交道,她不想勉强自己。 这天清晨,夜槿羽换好衣服下楼,见萧潇眼光停顿在虚空里,知道她又跑神了,她没有参与谈话的欲~望,同样也没有倾诉的冲动,尘世欢声笑语,似乎全都被她遗弃在了千里之外。 夜槿羽一颗心慢慢沉淀下去。 她人在夜宅,心心念念的又是哪里? 夜鸾歌正在跟南宫婉华讲着旅途趣闻,夜槿羽走近萧潇,立在她身后,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她的双肩上,然后弯腰凑近她,轻声耳语:“该回家了。” 流樱愣了一下,耳朵有被夜槿羽气息烫热的嫌疑。 他用了“回家”这个词。 这次回去,浩浩荡荡好几人,除了夜槿羽和流樱之外,夜楚然,南宫婉华和宁波随行在后。 南宫婉华去木槿园,是要看看婚居是否缺少什么物件,也好列个单子,抓紧置办。 至于夜鸾歌,纯属是凑热闹。 两辆车,夜槿羽开一辆,夜鸾歌波有一段时间没过车瘾,非要开车,那就开吧,偏偏夜大小姐又嫌一个人开车太寂寞,刚把主意打在流樱身上,就见夜槿羽站在车门边冷眼睇他,夜鸾歌有眼色,只好死皮赖脸的拉着夜楚然和南宫婉华坐他的车。 夜槿羽向来纵容夜鸾歌,一来是因为他年龄小,二来……她是他唯一的妹妹,很多时候,只要夜鸾歌做事不出格,他都由着他。 眼见他们无可奈何被夜鸾歌拉上车,夜槿羽不放心,上前叮嘱他开车注意安全,夜鸾歌听得直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