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蹙着眉,有些疑惑问道:“豫王妃在府内,可是不太受宠?”
顾子湛稍一回忆,老实回答:“何止不受宠,有时我觉得豫王对她似乎极不看重。原先裴侧妃受宠时,没少在豫王面前给她没脸,也从不见豫王有甚不满。对了,年前宫里赐宴,豫王都没有带她去。”
又说了之后守岁时的事,当着下人的面,豫王便直接赶走了豫王妃。她早已知晓豫王妃王氏的母家定国公府依附于豫王,且私下替豫王办了不少事,如今想来,豫王妃与豫王的关系,透着许多古怪。
楚澜听后,眉头蹙的更紧。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确实蹊跷。今日我替豫王妃探了脉,发现一件更蹊跷的事——她竟被人下了毒。”
顾子湛一惊,不可思议道:“竟有这事!”
楚澜点头,想到豫王妃立时便收回手去,神色也很不自然,又觉得她的做派透着反常,莫非她已经知晓自己身子有异?二人互相看过去,对豫王府形势错综复杂的认识,都更加深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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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湛的婚假只有三天,但前期准备时可着实费了许多精力,于是前两天都被这二人用来发懒了。与顾子湛整日相对,受她感染,楚澜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也豁然开朗起来。不再去纠结那些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事情,索性由着性子,潇洒恣意许多。
顾子湛也发觉,楚澜待她,更亲密了。甚至偶尔还会在顾子湛赖皮赖脸的时候,露出些小性子。
这是个好兆头呢。
等到第三日,两人却不能再偷懒了。因为今天,是楚澜回门的日子。
顾子湛可没忘了,头回拜见楚太傅那次,她可是把老丈人得罪了个彻底。眼下都已经坐在去楚府的马车上了,依旧还是一脸忐忑。
楚澜好笑,揶揄她,“如今知道害怕了?莫怕莫怕,顾世子的伶牙俐齿,天下无敌。”
顾子湛苦着一张脸,“哪有,我只是不想有人说你不好,无论是谁我都受不了。”又小心问道:“阿澜,你爹记仇么?”
楚澜幽幽开口:“当年,韩王杞酒后曾醉言家父乃无知竖子,难堪大任,不配为太傅。没过多久,就有人告发韩王杞仗势敛财、纵仆伤人。陛下大怒,夺其亲王之位,韩王杞忧心而亡,爵位空悬。过了十年,其子方可袭爵,降为临江郡王。”
顾子湛大惊,“所以,”又掰着指头算了算,“我那九皇叔韩王顾杞,唔,就是顾涛他爹,原来竟是因为得罪了我老丈人,才被削的爵?!”一时间,心里更害怕了。
见她吓成这样,楚澜忍不住笑出声。
顾子湛满头雾水,一脸莫名。
楚澜好不容易止住笑,捏捏顾子湛的脸,笑道:“骗你的!”
“啊——”顾子湛哀嚎出声,鼓起腮帮子不理人了。
楚澜被她惹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又上前拍拍她的头,叹道:“你怎的这般好骗?日后若叫人骗去了可如何是好?”
顾子湛扭过头来,忿忿不平:“分明是阿澜你太坏了!”
揉揉她的头,楚澜安抚道:“好了,莫要担心了,有我在,没人可以把你欺负了去。况且我认定的事,没人可以左右,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好。”
顾子湛被她眼中的霸气迷住了,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将此刻的美好永远镌刻。小声补了一句,“除了为你,也无人能骗了我去。”
两人相对,都笑了起来。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今日的这番话,竟会在许久的以后,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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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楚府,便见到楚孟泽与管家及几个下人在门前等候。走入正厅,便见到已在等候的楚太傅。
顾子湛上前,与楚澜恭恭敬敬对他行礼、敬茶。楚太傅仍是严肃着一张脸,依照旧礼对她们讲了些日后要互敬互爱、和睦相处的话,顾子湛连忙一一应下。
随后,便有下人前来,将几人领去饭厅。
楚府的午膳倒是十分丰盛。顾子湛留心一看,许多菜式都是楚澜平日喜欢的。然而父女两个在饭桌上,却是各自安静吃饭,一点交流都没有。这种气氛令顾子湛觉得憋闷,加之她本来便对楚太傅有些不喜,也匆匆吃个半饱,跟着楚澜放下了筷子。
饭后,三人坐着饮茶。
楚太傅先开了口,说的却是读书和做学问。顾子湛坐直了身子,努力与饭后的困顿作斗争。楚太傅说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竟说到了兵书上去。
只听楚太傅忽然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此乃兵圣的开篇所言。不知豫世子对此有何见解?”
顾子湛忙谦虚道:“岳父大人,小婿不善此道,见识浅薄,不敢班门弄斧。”
楚太傅点点头,脸上摆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豫世子谦虚了。《始计篇》中有一句话,世子应当知晓,便是‘兵者,诡道也。’”说罢,看向顾子湛,示意她接下去。
顾子湛满腹狐疑,却只好硬着头皮背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听到这里,一旁的楚澜已经露出了然与同情的目光,看向顾子湛。
接下来,便听到楚太傅接口道:“甚好,甚好!”
“能而示之不能,利而诱之,以试真心。所以,老夫上回以游儿试探与你,也只是借兵法而谋。”
“此乃兵家之道,老夫取而用之,却并非知行不一,你可明白?”
顾子湛这才反应过来,老丈人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果真是个记仇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