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让他难过了。
墨衍抱着长盒,心脏像缓缓淌入春溪的暖水,他紧紧盯着焦禾,好像要把她刻进脑海中。
焦禾对上他炽热的眼,不自在挪开,耳朵红红的,解释道:“先前不是有意躲着你,是怕你发现就不够惊喜了。”
焦禾想,就算他是可怕的蛇,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但她不会怕他,他从不在她面前显露他的狠厉,她就情愿去做他的鞘,包容他冰冷的锋芒。
墨衍喜滋滋漾开一个笑。
天边云散,晴空万里。
焦禾当夜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怀中的小狗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他往远离她的方向狂奔,天上密集的攻击砸在他身上,电光火石间,他悄悄觊她,在看清她散掉灵力的指尖后,他一张脸顿时血色,口中讷讷解释:“我……我是你捡的那只狗妖。”
焦禾没有答话。
他周身上下都是颓丧的气息,若他还是狗形,想必耳朵已经耷拉下来了。
千军万马涌上来围困住他们,男子将焦禾护得很好,自己却遍体鳞伤。
他自毁妖丹时,焦禾的心不可遏制地猛痛了一下。
熹微晨光下,一切都成为黄沙废墟。
焦禾走上去,侧耳贴住他的胸口。
他体温极低,焦禾像抱着一块冰,但耳朵感受到他心脏咚咚咚狂跳的震动。
他原来真的有这么喜欢她。
焦禾极细微地抽噎了一下。
她醒来时,枕头湿湿的。
焦禾擦了擦眼泪,赤足往墨衍的房间跑去。
房间很暗。
焦禾从来没来过这,走得很小心,怕吵醒了他。
她摸索到墨衍床前,发现他并没有在这。焦禾心里慌,将灯打开,猝不及防映入满室的画。
嬉笑怒骂,皆是她的模样。
焦禾捂着嘴,把喉中的惊呼咽下。
最大的一幅画占了整面墙——她在月下修炼,月光落了她满身。
焦禾想起来,这是这一世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她怔怔走上去,伸手去抚画中的自己,忽然感受到一处不平整。
她掀开画,是一个银制的小笼子,笼子精巧细致,单看十分可爱,但里头装着她的石头。
焦禾脑中一片空白。
她接着去掀旁边的画,仍旧有一个小笼子,里面是她一攥碎发。
焦禾一个个掀过去,每一个都有一个小笼子,笼子中是各式各样她弄丢的物品。
焦禾望着满目的画,仓皇地退出了他的房间。
墨衍去了极南的莲渊。
兵器于他有形无形皆为一体,他往常不将剑拿在手中,如今却一直握着,握得极用力。
莲渊有名震四方的凶兽,镇守着独一无二的素鼎莲花。莲花一千年盛放一次,今年恰是一千年整。
小精灵于他独一无二的珍宝,便也要独一无二的珍宝才配得起。
墨衍速战速决解决了凶兽,将莲花装到小坛中,又不停歇地疾飞回去。
他刚一踏进屋,全身血都凉了。
她进来过。
墨衍抱着一丝希望,拂手,一道光镜在空中浮现,她白着脸将一幅幅画掀开,又跌跌撞撞跑出去。
他心底微弱的火熄了。
屋子原本用幻象遮掩了他心底那些晦暗的心思,或许是莲渊隔绝了他的法力,或许是凶兽给他使的绊子,无论如何,焦禾看见了他有多扭曲,他将失去焦禾了。
他在房中枯坐到天亮,眼睛红得像滴血。
焦禾跑到森林里,摘了一株红艳艳的凤仙花。
她只知道墨衍面皮上温和,实则冷漠之至,却没看到最深处他的不安。
她抱着花,又跑到墨衍房间中。
墨衍背对她坐在地上,漆黑的发迤落在地。
他听见了她的脚步,但他不敢回头。
她必然厌恶他了。
焦禾将他头发拢起来,放在他身上:“你怎么坐在地上?”
他开口,沙哑得紧:“我会好的。”
他会变好,所以别离开。
“嗯,你最好了。”焦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哄就是了,她把凤仙花伸到他面前,笑吟吟道:“你看。”
墨衍听见她高兴的声音,惊异抬头,正好看见她温柔笑意。晨光撒在她身,她也像发着光一样。
墨衍漆黑的眼也慢慢照进光亮:“好看。”
墨衍光看她不看花,闭眼夸。
焦禾无奈,把花塞他手里:“你把它捏碎。”
墨衍楞楞照做,手用力一捏,再摊开掌,掌心是红彤彤的花泥。
焦禾将自己的手掌心往他掌心用力一按,然后拿起来,也变成红彤彤一片:“看呀。”
墨衍疑惑了一下,忽然灵光一启。他眼中迸发出灿烂的光,然后将她拢进怀中,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
盖了章,就别想他放手了。
“焦禾,”墨衍开口,嗓音低迷又沙哑:“为你肝脑涂地我也甘愿。”
他手中凭空现出那坛莲花,赤红得紧,像他灼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