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三长长呼出一口气,张了张嘴,又一笑,最后才道:“慕兄,你真是”纪三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顿了顿又道:“你真让我吃惊。我想,你会让所有的人都吃惊的。慕兄,我很期待!”
纪三没有说他期待地是什么,不过慕远懂得。
慕远淡淡地笑了一笑:“其实,这些想法并非源自于我。”
“哦?”纪三眼里带上了疑问。
慕远沉吟了一会儿,浅浅一笑:“或者有一天,我也能对纪兄和盘托出吧。”
或者有一天,就代表着不是现在。
纪三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其实纪三心里早就有些疑问。
慕远其人,年纪轻轻,却如此通透。不仅棋力高深不似一般人为人处世更是恬淡稳重,远不像他这般年纪又未遭逢过重大事件的年轻人所具备的。和他相处,既亲切又自然,不知不觉间总有一种能让心灵也宁静下来的怡然。
纪三从来没有遇到过如他这样的人。
不说江淮一带,就说这天下间,但凡稍有名气的弈林高手纪三都有听说过,他自小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领,只要听过看过,绝没有忘记的可能。然而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钱塘有个慕云直,这个人仿佛就是平空出现一般。
纪三不是没有怀疑过,甚至也曾动过派人调查一番的想法。不过最终他还是打消了那样的念头。
与慕远相处得愈久,愈觉得他不是那种别有目的故意接近的人。他的旷达通透,纯粹无尘绝不是伪装出来的,而那样高深的棋力更不可能作伪。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人棋子的。
纪三这点看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所以纵然慕远身上有许多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也选择相信。正如慕远曾经说过的那样,君子之交,交的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他身后的秘密。
大概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再遇到如慕远这般纯粹的人了,所以他很珍惜。
这番长谈之后,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也差不多到了该返程的时候。
慕远和纪三信步往下山的路上走去,留墨砚和天元在后头收拾,反正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交谈,纪三刚刚从慕远口中了解到围棋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心头的亢奋一时还压不下去,忍不住向慕远问了更多。
走了一程,纪三心头一悸,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太静了!
虽说此刻山路上没有其他人,但是居然连倦鸟归巢的声音,风吹草动的声响都没有。而且,墨砚他们,也迟到得太久了吧,应该早就追上来了才对。
纪三蓦地停下脚步,慕远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慕远问道。
纪三蹙着眉没有说话,突然伸手一拉,扯着慕远一起向山路旁边的树丛中倒去。
慕远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反手抓住纪三的手,两人拉扯着倒在一处,落地的丛中有些陡,向下滑了几步才止住。
慕远根本无需再问怎么了,在他们落地的那一刻,他听到一阵破空之声,等到他们落定的时候,方才最靠近他们的那棵树上已经牢牢钉了一只箭,箭尾的羽毛还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颤抖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慕远还来不及去后怕,纪三已经拉着他往林子更密的地方跑去。身后不时响起几声破空之声,有几次险些就要被射中,亏得纪三身手矫健避得及时,也亏得林中树多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阵疾奔,慕远庆幸自己平日里有练拳的习惯,虽然用于对敌大概力有未逮,但是体力早就锻炼得很好,此刻也完全跟得上纪三的步伐,不至于成了负累。
到了密林深处,纪三拉着慕远避到了一棵大树背后,终于停了下来。
纪三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就着背靠大树的姿势,大声喊了一句“来者何人?还不速速现身!”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纪三以眼神示意一下慕远别动,绷起足见挑起地上一截枯木握在手间,然后一旋身面向来人。
来人共有七八个,个个黑衣蒙面,手握长剑,其中两个背上还背着箭壶,方才的箭便是他们射出。不过此刻他们也都收好了弓,在这样的密林里,弓箭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