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吃完早餐,拿起竹竿镰刀去捆柴草,准备挑到圩镇去卖。
她把柴草秀饰得甚是好看,希望可以卖个好价钱。
逵婆则是砍了三条竹子捆成一把去圩镇。
老二和招弟吵闹要跟着去圩镇,阿婆不让她两个去,原因是太小,担心跟不上路,拖累了大人。老二早就跑在老大前面,以抗议逵婆的不准。
招弟穿好鞋子,准备跟出去,却被逵婆抓住,招弟挣扎,逵婆使劲把她拖进房间,任凭招弟鞋子甩掉在外面,逵婆将门锁起来。
逵婆吩咐邻居阿雅婆帮她看好招弟,等她走远了就帮忙将门锁打开,那时的招弟出来也追不上她们了。
阿雅婆一天到晚没事做,正是无聊。这点小事肯定可以帮的。
“你去吧,逵婆,这点小事就交给我了。”阿雅婆就是逵婆的铁哥们。
招弟使劲地拍门,嚎叫着要出去。
阿雅婆在门外安慰招弟:“不要吵了,没有用的,等你阿婆走远了,我放你出来。”阿雅婆原本是好心,招弟听了却不高兴了:“阿雅婆,快放我出去,快点!”
“你要保证不追你阿婆,我才敢放你出来呀。”阿雅婆左右为难,听到房间里招弟哭得伤心,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阿雅婆,你是个坏老太婆,快放我出来!”招弟很是生气,那么久还是不放自己出来。
阿雅婆听到招弟骂自己,也生气,自己好心帮她,这个小鬼竟然还骂自己,就放她出来,让她跟着她阿婆,跑累了才好。
阿雅婆打开锁头,招弟冲出房门,阿雅婆单薄的身子骨差点被撞倒。招弟也不管阿雅婆,冲出门就往逵婆去圩镇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阿婆!大姐!等我!呜呜呜......”
阿雅婆担心招弟追上逵婆,赶紧跟出去:“不要追了,你阿婆走远了!小心被坏人抓走了......”阿雅婆跑得接不上气来,歇在路边直喘气。
逵婆她们的身影早就走远,招弟站在大路边上干着急。她不敢再跟上去,毕竟,圩镇她没去过,她也担心阿雅婆说的被坏人抓走。招弟在大路边愣了几分钟,掉转头,垂头丧气地回家去。
招弟看到歇在路边的阿雅婆,并不理她,气鼓鼓地往家走。
“回来就好,你阿婆很快回来的。”阿雅婆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好心安慰招弟。
“你是坏老太婆,心不好,上天也罚你没有牙齿......”招弟口无遮拦,说气话。
阿雅婆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不到三十岁就全部牙齿脱光光,吃什么都没有香味不说,现在连小孩都要取笑她没有牙齿。
“哎呀呀!招弟人这么小,骂人的本事不小哈!我是看在你阿婆的份上,好心帮她,你倒好,竟骂我没牙齿......”阿雅婆气得不小,站直身子,衣服一抖一抖如风中竹叶。
“真是多管闲事,自己家的事不用做,倒操心起别人家的事了。”阿雅婆媳妇照树挑着一担牛屎往田地里去,听到阿雅婆和招弟的对话也真有点生气,这气一不小心就撒到阿雅婆身上。
阿雅婆这头被招弟气着,另一头又被自家儿媳妇呛着,她颤抖着薄弱的身子,伸出手臂指着媳妇的方向,骂道:“我怎么不做事了?我不做事,你老公吃什么长大的?!”
她的袖子在风中乱舞,袖子中间是她竹枝般的手臂在颤抖。
“你能做事!能做事你去地头拔草试试!”不知什么时候,自家的儿子甲金联出现在身后。阿雅婆低头不说话了,径直往地头去。走到不远处,抬头向着对面山峰的方向哭唱:“你这个早死鬼,早早的走了,留下我给自己的儿子欺负......”
山峰上是她老公杂草淹没的坟地。
她一把泪一把鼻涕,赌气似的往她家的黄豆地里走去。
“这个冇牙婆,哭啥呀?每天有吃有玩,这么爽,还嫌命歪,哭哭啼啼的......”地主婆歪着她凹陷的双颊,带着不屑的神情,她正挑水回家,一只手还抓着一把黄橙橙的油菜花。
阿雅婆扭过头不看她,眼光却瞥到地主婆手里的油菜花很像自己菜地生长着的。她没好气地说:“管好自己才是本事!”
“这菜花不是你家!疑神疑鬼对你没好处,我家神明可是要帮我折罚那些不安好心之人。嗨呀嗨呀嗨呀......”地主婆看到自己大意没有收藏好的油菜花,装着理直气壮的样子,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举头三尺有神明,好自为之!”阿雅婆好有文化,地主婆恐怕是听不懂的。
阿雅婆懒得理她,那菜花吃不完迟早也要给猪吃的,就当是喂猪了。
阿雅婆只顾赌气往黄豆地拔草去。她今天倒要干点事给儿子看看,自己也是能干活的料。儿子老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可是整日里大小姐似的逍遥自在。
她那干瘦的手指小心地扶着狗尾草,使出吃奶的力气拔出一坨,阿雅婆另一只手挽着绣花手绢,不时擦汗,耳朵脸颊上都是飞舞的蚊子,她不时甩动手绢赶走讨厌的蚊子,可蚊子不买账,在她脸上,耳朵上,手臂上,腿上狠狠地叮了好多大包。
“这可恶的蚊子!”阿雅婆难过得想哭。不禁又埋怨她那死去的丈夫:“你就好!早早地走了,安静地躺着,也不用受蚊叮虫咬之苦。当年你不让我干活,现在老了又要挨折腾......”
“回去了,在这里丢人现眼的......”阿雅婆的儿子金联老远就听到她又哭又唱地哀叹命苦,自己的母亲一辈子没干活,现在也是不忍心让她去晒太阳的,刚才只是说的气话,这老太婆竟当真跑到地头来,看她那风吹竹叶似的身子,真有点担心她摔在地头皮破血出的。
阿雅婆听到自家儿子叫自己回去,想想儿子还是心疼自己的,她站起来,神气地指着地头的肥草。“这草好肥的,可以抱回去喂鱼。”
“你还拔了这么多呀?!”金联夸了母亲,是想让她高兴高兴,以弥补早上自己对她的粗鲁。
阿雅婆脸上有了笑容,摸摸被蚊子叮肿的脸,甩着绣花手绢快快的回家去。金联抱着草跟在后面,准备把草扔到池塘里去喂鱼。
“哦嘘,哦嘘,哦嘘!天哪,田里都是大公鸡大母鸡,把禾苗都踩踏到烂泥里......哦嘘哦嘘......”阿雅婆远远就听到逵婆的大嗓门在赶走田里的鸡。
阿雅婆四下张望着招弟的影子,希望招弟好好的就出现在眼前,这样她的责任也就完成了。
可是招弟这么长时间也不知跑哪玩了,眼看逵婆越来越近,阿雅婆有点着急地叫着招弟的名字。
“这么快就回来了?竹子好卖不?”阿雅婆看到逵婆,迎上去打哈哈。
“还好,今天去卖竹子的人比较少,我倒卖了个好价钱。”逵婆喜形于色。
“嗯,我家招弟呢?她主动去山上割柴草了?”逵婆没见到招弟,幻想着她会是个乖孩子。
“她没跟着你们去圩镇,但是此时不知跑哪玩了。”阿雅婆有点小着急,但招弟自己有腿,总不能绑着她吧。
“阿婆回来了,阿婆回来了......”招弟其实早就听到阿婆的大嗓门由远而近,只是自己在玩一只死去的小鸡,直到听到逵婆和阿雅婆的对话声才跑出来。
“招弟,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去山上割柴草?”阿婆同时看到招弟手里提着一只黄毛绒绒的小鸡,吃惊不小。
“呀?!你把小鸡弄死了?”逵婆生气,夺过招弟手里的小鸡,心痛极了。
“咯咯,咯,咯咯咯......”逵婆呼唤着自己带仔的老母鸡。
老母鸡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带着一群小黄毛鸡从墙角里出来。“咯咯咯咯......”围在逵婆脚边,等着主人撒米谷。
“一双,两双,三双......八双单,少了一只,呀?!真是我家的鸡仔呀!招弟!你是怎么弄死小鸡的。”逵婆很是生气。
“我没有弄死小鸡,是看到小鸡在砖头下,早死了,我拿来玩。”
“就是你弄死的,你还敢狡辩!”逵婆圆睁双眼,怒斥招弟,招弟低头,她不敢迎视逵婆的眼睛。
“真的不是我弄死小鸡!”招弟倔着劲,委曲地哭了。
“你还好意思哭,一个上午,什么活都没有干,还把小鸡弄死了......”阿婆数落着招弟。
“真不是我!”招弟激动地跺着脚。
逵婆看到招弟这种撒泼的样子更加来气,捡起地上的小竹枝往招弟腿上抽过去:“死不承认!看你承不承认?!”
招弟死倔,痛得眼泪汩汩下来,就是不肯松口:“我没有!就是没有!”
“逵婆,招弟才多大的孩子呀,偶尔犯点错也是难免的,一只小鸡比一个人重要吗?看你打得,我都替她痛呀!”阿雅婆为招弟求情,招弟感觉她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不教育不行呀!做了错事就要承认错误,承认了,我火气不会上来,她死不承认,就是该打,否则下次还敢做坏事……”逵婆有自己教育孩子的理由。
“你说说,难道砖头自己会掉下来砸死小鸡?这里就她一个人在,没有第二人,不是她,还能有谁?!给我来硬的,看你骨头有多硬……”逵婆越打越狠,招弟小腿上泛起条条红杠杠。
“死傻!快点跑啦!”老二不知从哪里蹿出来,拖住招弟就跑,招弟打个趔趄后跟着老二跑。
直到跑出好远,老二才把招弟松开。
“二姐,那小鸡真不是我弄死的,阿婆为什么非要我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