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走出大门的沈洛看到站在车外等她的秦忠信,礼貌一笑,在他眼里却是嫣然美好,看得他眼前一闪。走过去给她打开车门,看她入座,关上门,自己转过去坐进驾驶座。去了上次同一家餐厅,同一间包间,今天是他提前订的。征询过她的意见后,他点了菜,菜式里有上次出现而她喜欢的,也有全新的。吃饭时沈洛并没有问有什么事,他也没说。就这样,席间二人安静的吃饭,安静而有些奇异的温馨。沈洛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奇怪自己怎么一再想到温馨二字。 他送她回到育珠路,车子停在大门外。沈洛看看等在院子里的巴克,想了想,忽略之前的那餐饭。不想再这样没有理由的又是一次邀请,便问出了一晚的疑惑:“秦先生,您是有什么事呢?” “你希望我有什么事吗?”他注视着她,声音低沉悦耳,忽略掉她的防范与疏离。 她语结,看向他。因为路灯灯光暗淡,他眼神晦暗不明,车里的气氛在变化,让她有些局促。她故作轻快地调笑:“秦先生不是就想请我吃饭吧?” “如果,就是只想和你一起吃饭呢?” “洛洛,”看她呆住,他轻叹,声音低沉如大提琴。 不知何时解开的安全带,他身向她,伸出手抚向她颊边的头发,那么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她被定住,心跳漏了节拍。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面颊,来到唇边,拇指轻触到唇角,一股陌生的电流划过她的神经,有些紧张,可她动不了。 “洛洛,”他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却化作又一声轻叹,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眼前的影像放大,他的双唇压过来,她又被吻住。没有上次的描摹,而是直接用力的亲吻、吸吮,辗转,缠绵,好像蕴藏了一世的相思,千百年的渴望,要把她吸进身体里。她被堵住呼吸,透不过气,有些难过的后退。他放开了她,让她得以呼吸,她想退开身子,却被他猛地又抱进怀里,紧紧箍住。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不知道要这样被他抱多久,耳边听到他长长的叹息:“洛洛,你把自己刻在了我心上。” 大脑中再也没有任何意念,只想就这样拥着她,时间静止。可又不得不放开她。放开她,却将目光锁住她,眸深如海,看着眼前震惊而美好的她,克制自己不再将她抱进怀中。 自由的沈洛大脑清醒,却有思想上的疑惑,定定地看着他。疑惑他的举动,他的叹息,自己心跳的紊乱。松开握了握却没有抬起的手,避开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拢了下头发,开门下车。 他看她逃一般快步走到大门,开锁,关门,上锁,蹲下身子抱住了迎上来的巴克,没有再回头看自己。片刻,他发动了车子。 她回头,看到大门外空无一人,好像刚才是个梦幻。站起来,静立片刻,回了主屋。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打开了卧室的灯后,微弱的亮光透过窗帘的纤维隐隐现出一些。之后,他将停在前面一套院落前的车子倒回来,看到关好的主屋门与静卧在廊下的巴克后,才又加速离去。 拿出狗粮给了巴克,歉意地摸摸它的头,告诉它明天给它煮晚饭。巴克看着她,虽面无表情,沈洛却觉得它听得懂。安抚了巴克,关了门上楼。 洗漱好的沈洛裹着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吹干头发,放下风筒,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差不多两年前,自己就这样坐着,迎来了那位神秘的客人。现在想来倒是没有一点害怕,只奇异自己怎么就和她叙述中的男主人公扯上了联系。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定会以为是小说作者脑洞大开爱上了自己的男主角。回想着《月影红楼》的细节,自己在记录时,曾很感动于他在逆境中的担当与成长,也感动于他对他母亲与弟弟的情感,甚至换个角度也欣赏他对夏玉姝的态度。责任上他确实承担起身为丈夫的角色,对夏玉姝爱护有加,宠爱他们的女儿。情感上,爱与不爱的确无法勉强。也许,“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只是一个美丽的童话。试问,世上有几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恩爱不移”的幸运人?至于对林丹,自己无法评判,林丹所有的不对,不管她是何种心理,行动上都起于秦忠信送给她的起因。自己没有立场,也不是情感法官。只是心里清楚,秦忠信在《月影红楼》里自始自终都没有以一颗爱情的心爱任何一个女人,自己也一度以为他是不是就是没有爱的一种人,天生就是那样冷心无情。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低低的叹息,带着眷念的呼唤,因为真实而让自己震动,以至于自己的心神跟着晃动。彼此并没有多少交集,自己并不了解他,纵然有故事中的详细历程,却都是听来的。他就更不了解自己了。若是好感,其实他的表现已经不是“好感”的程度,那么这份情感从何而来,又何至于让自己心里感觉那么真实?心理学上说,这种心里的直觉是最准确的。不是日久生情,也不是一见钟情,他们的“一见”应是在当初看房子的时候。那么,是他在改变吗?他怎么看待自己的?自己内心的晃动又是怎么回事?是感动?是被他的深情诱惑?不能不承认,以他的气质、风度、样貌、睿智,若他愿意,应该没几个女人能够抵抗住而不被吸引。 沈洛不希望自己是其中的一个,她无法忽略他有“秦太太”的事实,不管他们之间怎样,毕竟有真实的关系在那儿,他还有一对孩子(沈洛现在还不知道他和林丹的孩子是个儿子,他们还没聊起过孩子的事情)。想到这些她忽然有些烦躁,暗怪自己竟然忽略了。现在这份隐隐的动心也奇怪,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人,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现在却几乎因为两吻动心,还真像未涉世事的小女孩。可是那天和钱子瞻在一起时又想到他的电话,看他等自己,还有些内疚,其实,自己与他并没有约好。 一时心意烦乱,睡意了无。拿过笔记本走到卧室的小圆桌坐下,写起书稿来。凝神到书中的人物,思绪渐渐安静。夜的静寂让她思路清晰,手指飞快地跃动在键盘上。翻新章时看到手机信号闪动,伸手点开,竟是钱子瞻发的一条信息:睡了吗?简单的三个字。她微笑,钱子瞻让她觉得轻松愉快。便回了个信息过去:还没。发送出去两秒钟,钱子瞻的电话进来,她愣了一下,拿起来接通。 “云洛,怎么还没睡?” 云洛看电脑上的时间:“还没十二点呢。” “已是半夜子时,女孩子不是要睡美容觉?” “这个都知道?你这是……工作很晚吗?”电话里听出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似平常的清泠。 “嗯,习惯了。男人晚一点没关系。你在看书?写东西?” “只有晚上有时间写一点。” “你……早点休息,早起来,也可以写。”他顿了一下,“你习惯早上,灵感也愿意早上光顾。” “好,我会尝试。” “休息啊。晚安!” “晚安!” 钱子瞻看着电话,温柔地笑笑。如果钱美堂看到,一定惊讶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换了,他脸上竟然有一本正经的温柔表情。再一想,可能又会乐了,因为有能让儿子表情温柔的姑娘。 沈洛挂了电话,轻轻一笑。看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了,也好,早点休息,如果起得早也可以写。美容觉吗?呵呵,注意点也好。关了电脑,去浴室简单洗了手,上床躺下。因为做过有效的事情,也到了时间点,沾到枕头就进入睡眠,没看到一条短信跟着进来:晚安。短信是秦忠信发过来的。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她回信息,心想写作时间一般会晚,但也可能今天早一点睡了,毕竟时间已是凌晨。想到她今天没有扬起巴掌,这是不是代表一种进步呢?他无意识自己正像一个初入情网的小男生,没想到自己就要触上暗礁。 接下来几天,沈洛把自己陷入忙碌中。要么要搜集资料,要么思路正好要写稿,秦忠信倒不好让她中断工作,三四天如此,再加上她语调中的疏离,知道她在躲避自己。不想逼她太紧,决定让她轻松两天,正好接下来有几天要去B市处理一些事情,索性连电话都没给了。可是自己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拿起电话,幻想她来的电话或信息,想给她电话或信息,忍得很辛苦。 秦忠信到B市见杨志,处理两个集团的合作项目,也顺便做二人的私下会面。在生意上,大本营B市的业务杨志也已经放手很多,私心里他更想退休,只是一帮曾经患难的兄弟还跟着,便想把他们安排好。他和太太一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没有继承他的一些宝贵的特质,纨绔却有造诣。他深知儿子不是做生意的料,更不能让他的跟随信服,便直接给他一笔钱让他自己折腾,另外每年从自己的入息里给他一定资金保他无论生意好坏都足以生活。自己生意上则现在逐步转手给中盛集团,主要是他相信秦忠信的头脑,更相信秦忠信的人品。 杨志在三年前带走吴锦绣以后,和太太协议离了婚,同时给她和儿子每人一笔信托基金,保他们在自己死后也能一生生活无虞。这次见面,第一天晚上他带了吴锦绣一起,原来他们已于前一天注册了。没有准备婚宴,已是这个年龄、今时的心境,早已看淡身外的一切,只要自己拥有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