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废话吗。
李想的酒吧是存在于故事中虚构的酒吧。
在短片中,李想三去酒吧,第一次穿着他梦寐以求的红裙子,第二次穿着酒吧内最受欢迎的皮质短裙,第三次他什么都没穿,去找他喜欢的人。
酒吧里形形色色,每一寸生色都虚晃得仿若梦境,却也真实得让人胆战心惊。
这是艺术的处理手法,生活中要真去找,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所以宋景惟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周辞。
但周辞用“我知道你觉得我是傻子但你会跟我一样傻”的自信目光回望着他。
并且眼睛亮晶晶的。
宋景惟想起昨天下午,他试完镜以后,周辞一言不发地冲进雨里,把自己浇成落汤鸡,绕了一圈又回来。
其实他怎么知道他还在那里呢?他回来的时候其实压根不在意他还在不在那里。
就像他扔下所有人跑出去一样,就像他明知大雨还不躲避一样,他回来,只是因为他高兴。
他是一个疯子,在看到他的李想时,眼睛就会是这样,亮晶晶的。
宋景惟问他:“剧本谁写的?”
周辞:“我。”
宋景惟:“好,带我去。”
他要去看看周辞的李想,因为那是他将要表达的李想。
但现实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美好,那么艺术。
周辞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带他来到的,是离学校不远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间酒吧。
两人掀开粗布帘子进去,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卡座,点了两杯名字听起来很俗气的酒,然后静静地喝。
酒吧里并不安静,有吵闹的音乐声,也有人的笑声交谈声。大家看着热热闹闹,实则都很无聊。
宋景惟也很无聊,他喝完了自己那杯酒,问周辞:“你那个好喝吗?”
周辞把自己的酒杯转到了他面前:“你尝尝?”
“恶心心。”宋景惟往后缩了缩,靠在椅背上。
周辞并不介意,他笑着把酒拿回去,道:“你知道你差点什么吗?”
宋景惟指指自己:“我差什么?”
是反问,不是问句。
周辞:“和普通的来这个地方的人。”
宋景惟斜着嘴角:“那可能差在我不普通。”
宋景惟左手握右手,叹口气:“我太好看了。”
周辞笑起来,望向别的地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宋景惟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答案,心里被猫抓似的。
他终于憋不住了,抬手在周辞的酒杯上弹了弹:“差什么啊?”
周辞转头回来,倒也不做作,道:“你并不想了解在场的任何人,你也并不想让在场的任何人了解你。”
宋景惟往后一缩,明白了。
他的确对任何人都没兴趣,但李想不会。
李想孤独了那么久,终于打开心门,让真实的自己跑出来,就是为了能够获得认同。
他渴望认识新的人,也渴望被了解。
宋景惟打了个响指:“你不早说。”
周辞偏偏脑袋。
宋景惟:“咱们既然带着任务,那我就庄重一点儿。”
周辞:“嗯?”
宋景惟一把抓过了周辞的酒杯,捏住了他的吸管,低头去喝的时候,视线一点儿都没下垂,仍然紧盯着周辞。
他看着他,挂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不仅喝他的酒,还故意咬他的吸管头。
周辞眯了眯眼,指尖落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宋景惟抬起头,洋洋洒洒地笑起来,特嫌弃地把那支吸管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样?”他冲周辞挑眉,“有那个感觉了吗?”
周辞道:“这就是你说的庄重?”
宋景惟摊手耸肩:“对啊,庄重地表现一个你口中的普通人来酒吧的需求。”
周辞:“你以前来酒吧就这需求?”
宋景惟:“……”
他气死了。
周辞这个人,就是跟他八字不合。
他说什么,宋景惟都想揍他。
“你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宋景惟烦烦躁躁地道,“到底要不要啊?”
周辞:“别这么骚。”
宋景惟:“……”
宋景惟:“信不信剩下的酒我泼你脸上。”
周辞:“来啊。”
宋景惟抬手,一点儿都没客气。
杯子里剩的酒已经不多了,但用来泼人还是足够的。
宋景惟以前没什么机会和周辞和和平平地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干这种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
酒泼在了周辞的下巴上,溅起一点儿挂在了他的眼睫上,剩下的全都流进脖颈,染湿了一片衣领。
周辞没什么表情,甚至可能眼睛都没眨。泼完了他也没动,连个纸巾都没有拿。
这人定在座位上,用这样狼狈的样子,抬眼看他。
宋景惟并没有获得预想中的爽感,他觉得自己大概可能或许有点儿……过分。
他经常和周辞打架,但他们没有侮辱过对方。
宋景惟也定在了座位上,没有经验的大脑没有为他的四肢提供任何举措。
他的手还握在酒杯上,冰凉。
倒是有人比他俩激动。
不知道泼酒这种事对于学校外的小酒吧来说常不常见,但他们的反应都挺兴奋的。
从调酒师到服务生,从扎堆的顾客到舞台上的表演者,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俩身上。
区别在于,有的人看得光明正大一些,有的人看得偷偷摸摸一些。
宋景惟没怕过别人的目光,但他现在有点儿怵。
毕竟是他干了亏心的事,到底还是个品德高尚的三好学生,羞耻心让他尴尬又慌张。
每一道目光都如芒在背,每一道目光都让宋景惟猜测别人会对他有什么样的猜测。
这感觉不好受,他把酒杯推出去,起身,想去洗手间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