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
初秋的风从一栋未建成的空楼中穿涌而过,吹乱了年轻男人微卷的的头发。
此刻,他正趴在四楼高的脚手架外,大半个身子晃荡在半空中,只要不慎往左一偏,明天的社会新闻的版面就可以新增一篇坠楼事件。
“咳——”傅子偕干咳着从昏迷中醒来,睁开了一双涣散无神的眼睛。他死气沉沉的盯着四楼高的脚手架,让人慌神的高度没有没有激起他眼神中一丝的波澜,脑子里跟弹幕似的哐哐哐弹出一大堆话:
[自杀失败了吗?]
[倒霉倒霉太倒霉了。]
[想死怎么这么难啊?]
[这楼多高?]
[跳下去能不能马上死?]
[要是死不了怎么办?]
……
“有人吗——有人吗——”他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声,思诌着这高度跳下去要是运气不好来个半身不遂,周围又没有人,半死不活的撅在地上死不了那得多亏。
“有人吗——有人吗——”低弱的声音飘荡的风声中,很快便吹散了。
[妈的。连个人都没有。]傅子偕趴在脚手架上,绝望的想。
[怎么这么倒霉?]
[来个人吧,要是跳下去没死成还能把我拖去医院,滑着轮椅上天台再跳一次。]
上不去下不来,吊在半空中,状况也太尴尬了。
傅子偕挂在脚手架上晃荡着自己垂吊半空的腿,盯着手边锈红的铁块发起呆。凉风从身边吹过,一串血珠晃了晃滴在铁管上,他昏昏欲睡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暗淡的月光照亮了他的左手手腕上鲜红的血色,血珠顺着白皙的手臂不住的往下淌,看样子很像是割过腕。具体割没割准不太能看清,不过傅子偕相信自己技术。
[解脱竟然来得那么迅速?!]
[太好了!]他意识模糊的想。
不是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虚弱的缘故,他的思绪越发混沌,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一觉睡过去就凉了!]虚弱中他带着雀跃,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挂在脚手架的人像死了一样,不动了。
十分钟之后,主人格上线。
昏迷中的人猝然睁开了警惕的双眼,这是一双颇为冷恹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皮搭了四分之一个大眼珠子,带着猫科动物的攻击性和求生欲,与刚刚一心向死的眼神完全不同。
头顶层层叠叠脚手架让他有瞬间的错愕。薄薄的眼皮在黑暗中轻轻的阖了一下,没有丝毫征兆,他的身体像飞鸟一样从空荡荡的脚手架上骤然下坠。
单手的力道支撑起全身的重量,左脚触到另一排脚手架的同时右手顺势搭上铁管,他在半秒内调整好岌岌可危的姿势,顺利扶正身形。
接着,傅子偕就着脚手架,直接从四楼的高度往下移。
这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做这样极其危险的动作仿佛只是睡觉翻个身一样简单。脚手架被震得哗哗作响,伴随着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噔”的一声,他从层层架空的脚手架上平安落地。
这一切反应都自然而迅速,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没有经过思考便执行完毕。
傅子偕捏了捏手臂上薄削的肌肉,心想自己是不是什么通缉令逃犯,天天被追着四处逃命的那种,翻脚手架不在话下,脸不红、气不喘、连心跳都不带加快的。
空荡荡的风从远传贯过高楼,不知道穿过哪个漏开的洞口,响起了呜呜的风声,像是小孩的呜咽。
傅子偕望向身后高高的空楼,眼前还有更令人迷惑的问题——
[这哪个鬼地方?]
[我为什么挂在四楼的脚手架上?]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和着空气中的鬼叫,一串串数字一样的乱码从脑海的角落里飘逸出来,跟弹幕似的在脑子里飞舞。
傅子偕的头疼了一下,凌乱的信息让他有几秒钟短暂的眩晕。
乱码的信息跟写作文似的嗒嗒嗒铺了好多页纸。
[哦,是代码。我是一个码农。]
[养了一只猫。]
[好像还有一条狗?]
[家在京都西三环。具体位置…]他的脸僵了一下。
傅子偕严重怀疑自己喝了假酒还没醒。哪个正常人会忘记自己的家在哪?
他抿着唇拼凑了一下脑子里的记忆,得出一些比较可靠但却没有半点卵用的信息:自己是一个码农,工作和居住都在京都西三环,具体位置不清楚。家里似乎从小就养了一只叫阿如的猫,好像……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心中模糊的勾勒出一个人影——个子很高,寸头,眉眼狭长而锋利,眼珠子很黑。
他整个人像被笼罩在浓雾中,再细的就看不清楚了。
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傅子偕抹了一下手腕上的血,始终没有想起他的名字。
今天天空似乎特别压抑,浓沉的乌云遮蔽了月光,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气氛。
周围是沉抑的安静,明明在户外,安静程度竟然可以称得上落针可闻,人语声、蝉鸣声,甚至连车轮滑过地面的声音都没有。
四周矗立着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很显然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城市的繁华地段。这个地段,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