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琼骑着自行车哼着歌儿往家里赶。 他刚刚去见了那天那个年轻的老板,跟他签了个合同,那人直接把钱打到他卡上了。十万块钱,去掉赔给琴行的三万块还剩七万块,其实已经挺划算的了。 本来打算等何澄澄考完大学就把她找个人家嫁了,叫她混个学历不过是为了多要点儿彩礼,到时候差不多能要个十万块钱。 现在好了,直接到手七万块,虽然没想象的多,但是能少养她几年,多好的买卖。 看那老板现在对何澄澄挺有兴趣的,如果他娶了何澄澄,那他何志琼就是大老板的老丈人,逢年过节不包个大红包儿那面儿上哪儿过得去?而且,大老板能不给何澄澄零花钱?到时候他跑去威胁一下,多少不诈出点儿油水来? 就算他只是一时兴起,没娶她,等过几年他玩儿腻了,把她甩了,何澄澄还是他女儿,到时候再找个有钱人把她嫁了,还能多赚一笔!啊,还有,就拿他买卖人口这点威胁,没准还能敲诈笔钱!就说当初是那姓易的逼迫他,他迫不得已才卖掉女儿! 何志琼舒服地在心里感叹,本来还觉得过年那事儿是倒了霉,现在看,这哪儿是倒了霉啊,分明是天上掉馅儿饼啊!还是纯金馅儿的馅儿饼!砸的他都不知道怎么花了,哈哈~ 忽然前面轮子一个卡顿,何志琼腾地一下摔了出去,积雪刚刚融化的地上都是烂泥,一下子溅了一身的烂泥,何志琼回头看自己的车子,车子前轮的链条间插着根竹竿儿,链条都给别弯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是脏话:“我X他妈!谁他妈的不长眼睛呢?竹竿子都敢乱甩!我……“ 还不等他说完,头发根忽然一痛被人拖到旁边的巷子里,接着乱七八糟的拳脚就上来了,揍得他嗷嗷惨叫。 何志琼其实也不是多有血气的人,平时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不过是唬唬人罢了,这时候看干不过人家,马上就怂了,哭哭啼啼地求饶。 “这会儿知道求饶了,刚才嘴巴那么臭干什么去了?“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结果碰到他哭出来的鼻涕,恶心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混乱中有人伸手撩了撩他的衣服,嘲笑道:“我X,这老小子年纪不小了还穿这么骚气,真够恶心的!“ “走走,都起开!“有人说着扒拉开一群围着的小青年儿,过去拽着何志琼的衣领子把他拽起来,何志琼眼睛被揍肿了又泪眼八叉的没看清楚,只看到对方带着墨镜:”你是澄澄他爸吧。“ “我……“何志琼一听竟然是拿丫头的事儿,顿时恨得牙痒痒。 “呀!“墨镜青年大吼一声狠命晃了晃他,把他吓得一个哆嗦:“你这什么表情呢,嫌打的不够是吧。“墨镜青年把他往地上一丢:”继续打!打到服为止!“ 何志琼一听吓坏了,还没来得及求饶,一拳头就揍上来了,几个拳脚下来顿时服帖了,墨镜青年再次把他拎起来质问:“我听说你把她卖了?“ “我我……“何志琼哆哆嗦嗦不敢说。 “我X,我还以为这种事儿旧社会才有呢,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的人渣啊!“墨镜青年狠狠戳了戳他的脊梁骨:”你说你女儿好好的,你怎么就能把她卖了呢?你就不念点儿父女情分?真TM狼心狗肺!“ “……“何志琼咬着牙没吭声。 “还卖给姓易的了?“墨镜青年一屁股坐在了何志琼背上,思忖了一会儿有气没地儿出地叹了口气:”怎么偏偏是姓易的呢?TMD还是个狠角色……阴的玩不过他就算了,靠报警威胁他也没什么用,他家背后水那么深,想搞他没准儿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何志琼听了出了身冷汗,这才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是不是真招惹上厉害人物了。这人都不敢动姓易的,他一个小工人去动姓易的,那不是找死吗?没准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墨镜青年抑郁了一会儿,狠狠拽住何志琼的头发:“都是你这个王八蛋搞得,老子跟你女儿这辈子算是没戏了!不过,老子搞不了姓易的,还搞不了你吗?!“ 何志琼一听,顿时一阵皮紧,刚嚎了两声,又是一顿好揍。 从这天起,何志琼的噩梦算是开始了,这伙儿人隔三差五地就来揍他一顿,其实就是些皮外伤,每次伤的也不重,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但是刚好就又是一顿好揍,又得十天半个月。连着几次以后,他就成了惊弓之鸟,再也不敢随便打女儿的主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何澄澄的小日子还是慢悠悠过起来了。 那次何澄澄想到的主意,就是找到上次在街上碰到摆地摊的赵梓松一家,虽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但是那时候有点急,就只好先找到他们,在他们的出租屋暂住一下。为了准备初六开张,所以他们过年根本没回老家过年,倒是正好帮上何澄澄。 当时看到大过年的,何澄澄一小姑娘病怏怏地被送过去,可是把舅妈可怜坏了,听了她的遭遇,更是差点没掉下泪来,对她嘘寒问暖的,不仅安排她住在家里,甚至还给她包了一个跟赵梓松一样多的红包当压岁钱。 倒是把何澄澄狠狠感动了一把。 何澄澄坐在凳子上,破旧的饭桌上放着两个盘子,分别放着水果和糖果瓜子儿,何澄澄剥了一个奶糖吃,电视里放着中央台的过年节目,拿遥控器拨了拨,这时候正值过年,无论是中央台还是地方台都不放电视剧,一水儿的都是过年的节目。 其实也没特别想看什么,何澄澄就随便找了个台,随便看看。但是这种根本没有目标的随便的感觉,却让她格外有过年的感觉。 隔壁卧室里舅舅和舅妈正在说话,其实这出租屋已经很破旧了,空间也不大,他们说的话何澄澄可以听到,只不过舅舅舅妈以为她听不到罢了。 “你最近跟韩阳联系了吗?怎么样了?“舅舅问。 “嗨!你不知道!“舅妈义愤填膺道:”真是恶人有恶报!我给韩阳打了个电话,听说何志琼最近被人给打了!听说是招惹上道儿上的人了!“ 何澄澄听了,垂下眼睛又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啊?怎么样啊,严不严重?“ “这家伙,打死他也不亏他的!把自己闺女卖了!真是有他的!要不是正好遇见澄澄的同学,偏偏那同学还是个好人,小孩子指不定被怎么糟践呢!真是我想想都气死了!“ “你小点儿声儿!“舅舅急道:”小孩子听见要难过的!“ “哦,嗯。“舅妈冷静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有什么严重的,我还嫌轻了呢,十天半个月就能好,打得他半身不遂才好呢,免得他出来祸害社会!“ “就是可怜了韩阳了……“舅舅叹了口气:”女儿走了,还得伺候那个没良心的。“ “切……“舅妈嗤笑一声:”她才不可怜呢,她那是自作自受!当初犟得跟什么一样,别人都出去工作了,她非得学画画,现在好了,什么本事没有又没她爹给她撑腰,连个工作也找不到。当初都叫她不要嫁给何志琼了,她非得嫁,结果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有啊,你知道那天我领着澄澄去找她,想叫她不要担心,叫她早点看清这个破落户,结果你猜怎么的?她竟然还说我们小题大做,说何志琼要卖掉澄澄那都是气话!还叫澄澄别找事儿了,赶紧回去!你说说回去干吗?让何志琼继续把她卖掉吗?我真是……“ “好了好了……“舅舅似乎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儿:”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她自己看不开,你着急也没用,以后啊,咱就把澄澄当自己女儿,咱住哪儿,就叫她住哪儿,有咱们一口吃的,就绝对不让她饿着,这不就好啦!“ 心里忽然酸胀地不行,眼前的景象有点花,何澄澄赶忙深吸口气呼噜一下头发,剥了颗薄荷糖放嘴巴里,眼睛里的水汽这才消散了些。 大冬天的室内又没有暖气,但是忽然四肢百骸都那么温暖。 忽然就很感谢,怎么她遇到的都是好人。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这个三星的白色翻盖手机是易荀给的,说是他们公司给员工配的,就替何澄澄和舅舅一家都配了一个,舅舅舅妈本来不接受,但是他说毕竟现在何澄澄情况特殊,配个电话方便联系,而且公司掏钱也叫他们不要有负担。 何澄澄算了个大致的价钱,重新买了套沙发挂毯什么的送给了易荀,当然,这没有告诉舅舅一家。 “喂,您好。”何澄澄甩甩头发接起电话。 “您好,是何女士吗?我是丰庆地产……” 何澄澄听着电话,禁不住嘴角上扬。 “西月路?”易荀从报纸上抬头:“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何澄澄奇怪:“我都看好了的,那边房价很合适,而且是装修好了的,虽然旧是旧了点,但是马上入住是没有问题的。离学校也不算远,骑车子过去很方便啊。” 还有一点何澄澄没说,那就是,那一块儿过几年要拆迁,等她住完高中毕业还能多捞几套房,趁着房价上涨,能多挣好几倍的钱呢。 “不行。”易荀放下报纸,一条一条地给她条分缕析:“那个区域是以前附近工厂盖得员工房,房屋质量暂且不说,后来那工厂因为污染的原因搬走,但是那地段的水质肯定有影响的。” “污染的问题也暂且不说,那块儿离学校虽然不太远,但是途中要经过万乐巷,你确定真的没问题?而且你只有一个人住,出了事都没人知道。”易荀继续补充道。 何澄澄咧咧嘴,这倒是个问题,那万乐巷以前是旅馆聚集地,应该是个红灯区,听说被扫黄打非过。以后上晚自习上晚了,走那儿的确不太好。 “嗯……”何澄澄揪着毛绒熊的耳朵想了想,其实在房这方面不得不说她还是挺功利的,反正高考以后要去别的城市,住也住不了两年,主要是能拆迁,她记得到的最后拆迁了的小区真的不多:“那你说我能住哪儿?别的不多说,我是想找个能立即入住的地方。” “你选住的地方,主要要考虑几个方面,第一,要离学校近,要安全;第二,要方便你跟你的员工联络;第三,一定得有知根知底儿的人一起,互相照顾是一方面,你的员工过来找你的时候,有自己的人在不是也更有底气一些?” 何澄澄想了想,他分析的是没错的:“嗯,没错,你继续说。” “你北郊的那处房产不是要拆迁?上次你去跟人面谈,谈得怎么样了?”易荀问。 “本来说是3套房产,两大一小,然后给10万块的安置款,我当然更想要现钱,但是开发商当然更想给房子而不是现钱,最后谈下来一大一小两套房,然后给25万的补偿款。”何澄澄买下那里的时候加上各种杂费也才花了10万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翻了这么多倍,她这场谈判也是蛮值得了。 而且,上辈子她上大学的时候才传来那边儿拆迁的消息,原来这时候就已经在谈拆迁了?还真是意料惊喜。 易荀指了指自己的房:“你觉得我这儿怎么样?” 何澄澄咧咧嘴露出虎牙,学衍赵的口气笑道:“小孩子不要开这种玩笑!” “小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易荀笑着拿一个毛绒兔子丢何澄澄:“我们隔壁那家不是正在卖房子吗?他们夫妻俩都是附近大学的老师,现在退了休没事做,儿子进京做生意挣了钱,就卖掉房一起去北京。因为着急出手,所以价格也不高,他们搬进来也没两年,房子装修也还干净,你不如考虑一下?” 这边的房子…… 何澄澄仔细回想了一下这边房子的前景,好像不记得这里最后兴建了什么小区啊…… 忽然灵光一闪。 猛然警觉,这里是水景房,就在河边上,后来这里加固河堤,河边的房都拆了,因为这边都是小别墅,里面住着的不乏厉害人物,所以补偿款给的可是厉害的紧,他们楼房都住不起的小老百姓只能使劲儿眼红,但是想都没敢想过这边的房。 不说她都没想起来这茬,不得不说,一提起来,她还真的挺心动。 “水景房,不错啊,三层的小楼还带院子,我可以把我二舅一家接过来一起住了。”何澄澄又问:“我现在可用的资金可不多啊,够用吗?” 何澄澄已经提前打听过了,目前的房价虽然已经开始有起色,但是跟后市比,其实还是相当低廉的程度,炒房什么的,目前也还没有多少人有这个概念。而且这个时候孩子上学也不是按片区划分,所以也没有学区房的概念,市区的那些房子,十几万也可以买一个大户型地段相当好的房了。 这种别墅型的房子何澄澄还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当初倒是替她老板章玉河看过几次,不过那是在首都,而且房价都已经飙升得非常高了,那时候帝都的这种别墅没个八位数根本拿不下的,所以她下意识地就没有考虑这里。 不过她这里只是个三线城市,而且房价也没有开始涨起来,应该不至于太贵吧…… “够用是够用了,他们着急出手,这么大的房其实并不太好出手,改天我替你问问,看能不能再压一压价。”易荀说着,剥了个橙子给她:“吃点水果吧,看你嘴巴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