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和江恬这回一呆就是半个月,江恬的妈妈还特地送过几回营养餐,一看见陶喜就拉着不放手,这摸摸那揉揉的怜惜起来比亲闺女还亲。 “你看看你瘦的,都说了平时要多补补多补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孩子怎么说了就是不听呢!” “阿姨,我……”陶喜咬着唇想说话,可一看见江妈妈担忧的眼神就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恬恬说你最近准备考事业单位,是不是熬夜看书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能成熊猫了。” 江恬在一旁捻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附和道:“就是,妈你赶紧多说说她,现在我和周言两个人说话都不管用了。” 陶喜在江妈妈转头的时候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江恬咧嘴一笑,扭扭屁股扭扭腰,你能拿我怎么着! 周言从厨房一出来就看见江恬在那边嘚瑟的像个智障,碍于阿姨在这忍下了给她一枕头的冲动,拉了拉的后领子,“过来帮我端菜。” 江恬依依不舍的放下怀里的那盘红烧肉,临走前还不忘捻了一个吃,陶喜立马指着她对江妈妈道:“阿姨江恬上厕所不洗手还偷吃红烧肉!”正义凛然的模样就差在脖子上挂一条红领巾。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洗手了! 我管你! 他妈…… “恬恬!” “妈我洗手了!” “谁准你吃红烧肉的,那是我特别烧给小桃子吃的!” 诶?听见没?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乒铃乓啷的心碎声。 今年的小年夜和情人节撞在了同一天。 周言和倪琳的冷战在前一晚长达四个小时的掏心交肺后宣告结束,第二天一早给两个人做好早餐后便神采奕奕的出门开始了美好的虐狗节。 江恬不愿面对今年还是单身的残酷现实,被子一裹和陶喜一起睡到了大中午,起床后头痛欲裂。 “你这是睡太多了。”陶喜喝着牛奶,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一副要死的模样。 “我他妈不知道?” 陶喜嘿嘿一笑:“看电影还是泡澡还是继续睡觉?” “睡你大爷!” “我倒是想。”陶喜眨眨眼,一本正经。 江恬气得话都说不出,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面。 “看电影!” 说走就走。 等到两个人收拾好房间穿好衣服,才想起来电影还没选。 粗粗翻了一下,新电影都要在大年初一才上映,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最后无奈只好选了一步看似虐狗实则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的爱情大片。 抱着爆米花桶和奶茶等开场,陶喜无所事事的看着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全是些小情侣。 江恬一下一下往嘴里丢着爆米花,怨气冲天。 “你悠着点,吃一半掉一半,不心疼钱你也心疼一下辛苦工作的清洁大妈行吗?”陶喜满脸嫌弃的帮她拿开掉在衣服上的屑。 “不这么吃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咔哧咔哧,咯嘣咯嘣。 “你前两天是不是和郑云见过面?”陶喜喝两口奶茶,看着对面人潮拥挤的冰淇淋店随意问了一句。 大冷天不怕死的人真多。 江恬一愣,“是啊,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你不是缺男朋友么,让他给你介绍呗,反正他认识的人多而且交友不慎的几率也挺小。” “你怎么就知道他交友不慎的几率小的?”江恬震惊地看着她。 以前就没说过几句话的人突然联系上了?交流都深到这个地步了? 陶喜咂咂嘴:“不是你和我说的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知道,忘了。” 江恬“哦”了一声。 “干嘛?” “什么干嘛?” 陶喜挠了挠下巴,一脸兴味:“你这副丢了钱的模样是干嘛?” “没干嘛啊!” “你不会……”话说到一半,陶喜故意吊她胃口。 “不会什么?”江恬瞥了她一眼,塞了一把爆米花。 “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陶喜那肩膀顶了顶她,“都拜了把子呢你害羞什么。” “老子害羞个屁!”江恬忽然松了口气,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开场了!检票!”说完就把人甩在了身后看都不看一眼。 陶喜笑嘻嘻的紧跟在后。 “干嘛呀,这不是我这边实在没路子么,你那么想嫁人,又刚好郑云认识的人多,小餐一聚小酒一喝你不是最喜欢么……” “你看我这样是很想嫁人的样子么!”江恬回头,面目相当狰狞。 陶喜识相的闭了嘴。 …… 这善变的女人。 大年夜的早上陶喜是被陶乐的一通电话吵醒的,问完她晚上什么时候回家又随便扯了两句后便挂了电话。磨磨蹭蹭起床,换了身衣服便下楼买早餐。 江恬告诉她这家豆浆店的老板和沈易是朋友。板寸头,个子高,痞痞的看起来像个黑社会,陶喜立马就想到了赵德兴。 时间将近十一点,店里的人不是很多,看见身边经过的人手里端着的东西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夜得吃点馄饨。 馄饨只剩两种口味的,素三鲜和肉,她果断选择了后者。满满一碗她实在不高兴带回家也懒得洗碗便要了堂食,回身找座位的时候发现有人在向她招手,定睛一看,是钱耀,坐在他对面的人顺着他挥手的方向望了过来,仅这一眼就让她浑身一颤。 走到座位前内心纠结了几番,最后还是坐在了钱耀旁边。 钱耀不动声色看向沈易。 眼碰眼,有数了。 “怎么一个人出来吃馄饨啊?”钱耀把醋和辣递到陶喜跟前笑着问了一句,“不回家?” 陶喜轻声说了句谢谢,端着满满的醋瓶大概倒了一半,“晚上回家吃。”又舀了三勺辣,“今天怎么就你们两个?” 钱耀看着那碗亮着金灿灿的黄油白汤瞬间染成黑红色顿时酸的直冒口水。 “老赵和小李都回家了,我跟大爷下午走。”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我天,妹子你这么重口?” “无醋不欢。”陶喜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醋瓶放回调料架,用汤勺拌了拌,喝了一口。 爽! 钱耀看她一脸满意的表情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么喜欢吃醋,你男朋友能受得了?” 陶喜一愣,低着头喝了一口汤:“我还没男朋友呢。”说话间用余光瞄了一眼对面的人。 钱耀若有所思的“哦”一声,暗里向沈易挑了挑眉。 沈易勾了勾嘴角,继续吃着馄饨,甚是愉悦的享受着从另一边偷偷递来的打量的视线。 陶喜一口一口喝着汤,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在网吧醒来的场景。 她有些认床,对于在充斥着平日里最厌恶的烟草味的房间里能睡着其实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更何况盖的还是最陌生的被子。 偏偏就是出了鬼,睡得特别香。 她做了一个梦,具体是什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她站在悬崖边凝望深渊的时候有个人在轻轻喊她的名字。 然后她醒了。 望着昏黑的天花板,寂寞席卷而来。 窗外传来小贩的大声叫卖和孩子们奔跑着上学的声音,自行车的铃声清脆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嘈杂又烦闷。 陶喜翻身想把头闷进被子里,可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忘记了动作,就连冷气顺着她半敞的被子口直冲进来也毫无知觉。 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嘴里叼着香烟却没有点,身体斜靠着椅背两条修长的腿直喇喇伸向前方,眼里透着浓浓的疲惫,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地板上,光蒙带尘,他的脸半明半昧。 陶喜看见他轻轻合上眼睛,嘴角勾了勾:“还看呢?” 头闷在被子里,脸烫烫的,嗯,一定是捂出来的。 直到离开网吧陶喜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面对江恬的好奇心也只是匆匆一句晚点再说敷衍带过,后来想想好歹也该质问一下他为什么会在她睡觉的时候闯进房间。 那天过后陶喜就再也没见到他,相隔了大半个月,她后悔那天没多看几眼。 思念会染上寂静的瘾。 陶喜不是机器人,夜深人静再怎么沉浸于眼前一板一眼的字体也会有开小差的时候。揉着发酸的脖颈抬头,这时空间就会带着磨人的刺一点一点往你心口扎。 一个天花板的距离,四十多层台阶的脚程,两下清脆的叩门声,一句随意又腼腆的问好。 难吗? 不难。 可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恋爱这片深潭对于她这种一踏进去就难以自拔的人来说有多大的摧毁力她深有体会。 先立业,后成家。 嗯。 “妹子你怎么光喝汤?馄饨不好吃?” 一大碗馄饨汤班会儿功夫就没了,一个个馄饨裹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怎么有食欲。 陶喜还在想着事,突然被这么一说手上一抖勺子打上了大门牙直发酸。 钱耀忙给她递纸巾,调笑道:“妹子有点心不在焉啊,是这馄饨不好吃?” 陶喜捂着嘴舔了舔牙,摆手道:“没,挺好吃的。”说完张口就塞了一个,囫囵下肚,干巴巴的有些没滋没味。 对面沈易突然抬起头朝柜台招了招手,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 “帮她再加点汤。”沈易指了指她的碗。 陶喜把碗往前推了推向那人道了声谢,转眼瞧沈易,目光一触,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手指放在桌板下死命搅着,没了大碗的遮掩连偷偷瞄一眼都做不到,心焦又心累。 “你们的千纸鹤折完了吗?” 拿起水杯轻轻抿一口,抬头,看一小眼。 “差不多了。”钱耀想起这个就头疼,“连着弄了好几天,手都快废了,为了这个一直都没功夫开直播,我粉丝都快想死我了。” 笑着看向钱耀,偏头又扫过一眼。 “你可以一边折一边直播啊,聊点小姑娘喜欢听的青春话题。” “我也想啊。”钱耀痛心疾首地咬了口春卷,“可我们大爷太保守,万一不小心漏了脸我是要被灭口的。” 陶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 不过脸红了个透。 正巧馄饨到了,她连忙偏开头又拿起醋瓶猛加,想借着摇头晃脑的功夫把脸上的火给灭了,可一想到此刻的样子有多滑稽嘴角就不自觉耷拉下来。 破罐子破摔,谁还没脸红过! “妹子你是多喜欢喝醋啊。”眼瞧着醋瓶都快空了,钱耀乐得不行,“人家家中常备健胃消食片,你是常备镇江老陈醋啊。”跟着自己往碗里也到了些。 真他妈酸。 陶喜笑了笑,一口一个馄饨继续塞着,也不管什么淑女形象,这东西八成也从没在她身上出现过。 摸着鼓鼓囊囊的肚子捂嘴悄悄打了个嗝,这十八块钱算是没白花。 “吃饱了?”沈易支着下巴看她,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手心一圈一圈转着。 阳光轻轻柔柔扑洒在他脸上,打下半边侧影,幽深的眸光,俊挺的鼻梁,浅勾的嘴角,让人看得心痒痒。 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都快两个月了。” 钱耀咬住馄饨的动作一顿,肉馅稀里哗啦往汤碗里掉。 “恭喜。”牙齿磨着烟头上下晃荡了两下,神色正经又夹着说不出的玩世不恭。 “谢谢。” “不客气。” 钱耀满头雾水的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搞不清这到底唱的是哪出,自己是不是也该凑上去来一句恭喜,问题是真有孩子还是随便一说,要是真有了…… 这算是喜当爹吗?! “九月份?” 还能聊? “差不多吧。” 搞什么? “名字取了么?” 他妈的,能不能加点前言或者观前须知! “还没。” 这种被强拉着去看一场系列片大结局却偏偏没人介绍人物关系的无助感是因哪般。 文明观影。 戏院内禁止食用——小小酥! “想过?” 陶喜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捂着脸眼睛都快看不见。 二大爷是不是挺好? 钱耀轻咳几声,尽量不明显的给自己加个戏。 把烟取下夹在指尖,沈易突然起身前倾凑到陶喜跟前,看着那双惊愕的大眼睛轻笑一声,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揶揄。 “那等孩子会叫爸了让他自己问我要压岁钱。” 呼吸一滞,陶喜已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