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陪着说话的荀黛儿只待了一小会儿便觉索然无味,于是对母亲说道:“娘,我困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荀夫人立马回头瞪了她一眼,小声道:“咱家弄出这么大的排场,你道是为了谁?还不全是为了给你寻到一位如意郎君!你就乖乖听娘的话,好好看看这厅里的人。这些位公子可全都是你爹爹精挑细选过的,各个都是现今天下的有名之士,任凭你挑了谁,往后的日子可都是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快看看,谁上了你的眼,跟娘说。”
荀黛儿急道:“娘!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是我喜欢的人,若不是我喜欢的,便是皇帝我也…呜呜…”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荀夫人急忙伸手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低声喝骂道:“这等话也敢乱说,若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听了去,可是要引来杀头大祸啊!”
荀黛儿也自觉言语有失,当下连连点头表示知错。荀夫人见状,也就松开了手掌。
恰在此时,厅外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紧接着又响起了锣鼓喧嚣之声。
霎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给吸引了过去,就连正欲起身举杯祝词的荀樾也被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他原本也是安排了热闹的,但那是定于晚宴过后的连本昆曲浣纱记,眼下明显还不到点,怎么就会锣鼓齐响,鞭炮喧天了?再细听之下,他又发现这动静哪里是昆曲开场的调子,分明就是舞狮、杂耍之流的开场前奏。
还不等他叫过管家询问,就听得外院声响顿歇,接着又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说道:“感谢荀主事和诸家业主仗义疏财,资助我江浙抗倭同盟军。我等无以为谢,正好借此庆典之机,献上舞狮表演,为大伙儿助助兴!”
荀樾因身处厅内最里座,并不能看到院中情况,不过话倒是听得清楚真切。可听过这番话后,他忽又皱起了眉头。
他素来对这些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少有好感,总觉这些人煞气太重而斯文不足,因此也很少结交这类朋友。
然江浙一带的武林人士自发组建了抗倭同盟,并以打倭寇、守海防、保民众为责任,他又对此心生敬重与佩服。是以他每年也都会在姑苏城里牵头募款,再将募到的辎重尽数送往前线战场,支援那些浴血奋战在前线的抗倭义士们,但大家彼此间的来往也仅此而已。
至于今日的庆典,他虽也在数日前向“江浙抗倭同盟”递送了请柬,不过此举仅是为了顾全礼节,对于后续的安排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随便交给下人去处置。但他万没想到,对方竟会在今日此刻送上这样一份略显突兀的大礼来。
不过突兀归突兀,殷切盛情却是不能怠慢。荀樾急忙站起身来,快步穿过席间过道,来到了厅前台阶上,随后抱拳团团拱手,也不待看清场中谁是谁,便朗声说道:“诸位大侠这般厚礼相赠,可真是折煞了荀某人啊!”
他说到此处,神色也庄重起来,又快速环视场中一圈,深情感慨道:“诸位大侠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热血义士,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民族大义,甘愿抛家舍业,义无反顾奔赴战场,这等胸怀与担当实在令人钦佩!
“我荀某人本也有心追随众位豪侠义士同去疆场杀敌保民,立下万事功勋,却怎奈我这矮墩胖子又最是没用,平生并不曾习得可御敌伐罪的本事,若是去了只怕帮忙不成,反要拖累。思来想去,也就只好尽我所能,组织一些财帛辎用聊表心意…唉,可要与诸位大侠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去拼杀相比,那些钱财又何足道哉…现下还要烦动诸位在此献艺,荀某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他话音刚落,周围立时就响起了拍掌叫好之声,显然是有许多人对他的这番说词极为赞赏。不过他自己却不为所动,毕竟说此类官话套词于他而言可谓是驾轻就熟,心中并不会荡起任何波澜。可等他定睛看清楚了立于院中的一众人物后,面色瞬间一变,竟失口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