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早上起床,她早早地便打水梳洗,连早饭也没顾得上用心准备。
只匆匆地热了一笼馒头,再煮了碗清水面,配着葱花菌子酱,端到了下人们用饭的后罩房里。随后自己草草吃了两口,便一头埋进了厢房里,反反复复地挑着衣裳和胭脂。
她啪嗒一下把胭脂的盖子阖上,然后扣上了妆箧。
不该是这样的,她还在胡乱期待些什么,苏怜暗恼,咬着唇蹙眉沉思。
半晌还是拗不过心里隐秘的期待,又启开那个白瓷盒子,一蘸一抿,唇珠就像浸满了石榴汁一样鲜活起来。
铜镜中的女子和往常的时候都不一样,从前好似淡色栀子,现在更像是绽开的珍异花朵,嫣红得旖旎。
苏怜突然有点羞于再盯着铜镜看,仿若多看一秒,她便更窘迫一番。
随意理了理袖口衣领,苏怜便拿好钱袋子,准备推门走出去。
刚掀开门帘,就瞧见微黯的天色,思虑一瞬,又从墙角拾了把油纸伞,这才慢慢提步出门。
垂花门边,茑萝攀附在一旁的松枝上,淡粉色的花朵在深碧色的交映下,暗香浮动,若隐若现。
谢衍站在那棵五针松下面,几片花瓣儿落在他肩头,在靛蓝色的袍子上挂着,好似夜幕中的星星。
他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格外地英气挺拔。
“来了?”他缓缓开口,随后偏过头来看她,但目光掠过的那一刹那,他的手却忽地收紧,喉结微动。
面前的女子皮肤白得透明,皎若秋月,眼睛像是盈着水光,唇色朱樱一点,满园茑萝皆失色。
谢衍压住心里触动,未发一语,转身便朝着侯府宅门的方向走去,只怕多留下一步,就会心绪难平。
谢衍倏然转身,苏怜只能小跑跟上。瞧着两人之间距离由两步逐渐变成了十步,眼看着渐行渐远,她只能咬着唇轻唤道:“侯爷,你能否慢些……”
只见那个宽肩窄腰的背影僵住,好似认命般地转过身来。谢衍神色冷凝,像是滴水成冰的寒夜。
“快点跟上。”
语气硬得像石头。
苏怜抿着唇抑住笑,提着裙角快步跟过去,还剩两步路的时候就瞧见谢衍长臂一展,伸手抽出了她手中的那把油纸伞。
她被这力道带的稍稍往前倾身,踉跄两步,差点撞到了面前男子的胸口。
浓厚的艾叶香并上些麝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二人虽未撞到一处,但现下这距离却是近得暧昧。
苏怜心里空了一拍,她刚想要后撤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从而摆脱这恼人的气息——
却听到身后传来辘辘的马车声。
马蹄敲在青石地上发出密集的哒哒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响鼻交杂其中。
苏怜未回头瞧,心中已经确定。这必是上驷车舆,四匹骏马齐动,方能有如此气派又嘈杂之声。
此处离侯府不过百尺之远,若是被侯爷同僚瞧见,怕是难以收场。苏怜心里一颤,便赶紧后退两步垂下头,背过身对着那架车马,将半个身子藏在谢衍身后。
而这车驾却未缓缓驶过,而是渐渐停下,马蹄声渐稀,最后几不可闻。
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车的帷裳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只听一男子沉声开口,沙哑声音带着毒蛇般的阴鸷。
“谢侯爷从何处寻得如此香娇玉软的美人儿?”
看着车舆阴暗处的人影,如同豺狼蛰伏已久,谢衍心中骤跌。
——是李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