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书僮们的字和画比起知画堂里专业的画师们来自然是差了许多的，但对程宇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况且人家又不收钱，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辛苦各位了，明天都到我那儿，做好吃的给你们尝尝！”程宇将画完的纸袋整齐地收好，临走时对书僮们邀请道。

“程老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这任务是兰子玉吩咐的，对他们而言相当于练习，所以根本不会去计较什么报酬。

“这是应该的，再者也不完全是因为要犒劳大家，主要也是想跟大家交个朋友！”程宇由衷表示。

书僮中有人见他这么热情，也不跟他假意推诿了，打头站出来，“他们不去我去！我明天正好得空，一定去，你可别诳我，多准备点好吃的！”

“兰辛，你又想溜出去偷懒，当心兰先生知道了罚你抄书！”

兰辛不屑地一撇嘴，警告地看他一眼，“先生要是知道，那一定是你说的！我要是挨罚，你也跑不掉！”

程宇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兰辛了，别人都是在纸袋上画花画草，唯独他画的是动物、小人儿，个性十分突出，很有些叛逆少年的感觉，不过他这样张扬的性格，在同伴之中倒是似乎不怎么受欢迎。

兰辛又扭头跟程宇确认，“程老板，明天等着我！”

程宇冲他比了个手势，“好，欢迎你来！”

他走后，书僮们都教训起兰辛来，责怪他方才画的东西不符合规范，举止太散漫创作态度不够严谨，兰辛不耐烦地挤开他们，“吵死了，也不看看你们一个个画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半点新意都没有，依葫芦画瓢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画小人儿画小狗！要你们管！”

说完他一甩手嚣张地出去了，其余人神色各异，都对他抱有不满，“恃宠而骄的混小子！”“且等着看，三年学期一过，看他还能依仗什么得意忘形！”

从画坊里出来，程宇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闻人越，这知画堂其实就相当于是个具备商业职能的画社，既开班授徒，也接单帮人画画，许多大户人家逢年过节都喜欢请画师来画像，以作留恋记录，这种时候就是看知画堂的画师们大显身手了。不仅如此，有时官府也需要绘画能力出众的画师画一些专业稿件，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找到知画堂的画师帮忙协作。

程宇这些日子进出知画堂，对画师们的忙碌程度还是有些了解的，都是靠能力吃饭，自己跟他们比起来还真是简单粗暴多了，要是换了他，看到那么多颜料，粗细软硬的画笔，只怕眼睛都要看花掉。

心里犹豫，双脚却很自觉地往画院方向走去。院子里的书僮们大多见过他，知道他是闻人越的朋友又认识兰子玉，也就没有阻拦他。

程宇偷偷走到闻人越的工作间外往里面看，只见他正对着画架出神，而面前的画布上已经初露颜色，隐约能看出画的是山峰。

屋里的闻人越压根不知道外面有人正偷看自己，他一脸严肃地对着画布端详了一会儿，似乎是对自己的画作不满意，随后干脆放下画笔，皱着眉将画布取下了。

画布被卷成一团，放在了桌案上，这一举动仿佛抽空了闻人越的精力，他以拳捂嘴闷咳了几声后，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程宇猜测他可能是创作不顺，见他这样闷闷不乐自己心里也不痛快，最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体，闻紫鹃说他之前是中毒，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清干净了没有。

这种时候闻人越应该不想有人来打扰，于是程宇悄悄来又悄悄走了，在作画这方面他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决定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

当晚闻人越回到家，发现饭桌上多了一团奇怪的东西，“紫鹃，这是什么？”

他身边依次坐着闻二婶，李姨娘和闻红珠，闻紫鹃正给大家盛饭，闻言摇摇头，“程小哥傍晚的时候送过来的，说是特意给大哥你做的美食。”

闻红珠嘟着嘴，用筷子敲了敲那东西，发出两声砰砰闷响，“一团泥巴怎么还放到桌上来了，恶心死了！”

闻二婶问闻人越，“阿越，那程小哥不是在捉弄咱们吧！”

“应当不会，”闻人越将那团硬邦邦但还带着余温的泥壳子捧在手里翻来覆去观察了片刻，忽然看出了玄机，他将那泥团在桌角一磕，随着一声脆响，泥壳子上裂开一条缝，紧接着一阵肉香从中间钻了出来。

闻红珠被这味道引得一蹦三尺高，伸手就要去拿，“大哥，这东西好有趣，让我来试试！”

闻二婶拍了她一下，教训道，“女孩子家家的，文静一点，跟你二姐好好学学！”

“讨厌！你凭什么打我！”闻红珠瞪着她嚷嚷，李姨娘见状赶紧护着女儿，“二夫人好大的脾气，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闻二婶本想教教她如何才是教养之道，但念及闻人越劳累了一天不忍给他添堵，便又生生忍住了，气闷地坐回原位，“我就不该多管闲事，行了吧，吃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