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这是哪儿?我死了吗?痛,感觉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般,是谁在说话?司徒蕊儿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头也昏昏沉沉的,耳边传来陌生的女子的声音:“师傅,她醒了!”感觉一个雪白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一个苍老的声音终于放心似的说:“总算是救回来一个!” 蕊儿努力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面前的是一个白发老翁和一名少女。“你们是谁?”蕊儿用干哑的嗓音轻声问道。“霜儿,快去给她倒碗水来!”老翁一边扶起蕊儿一边说,“这是老夫的药庐,我们去山崖下采药的时候看到你们倒在路边,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蕊儿喝了些水感觉舒服了许多,但浑身的痛楚却更加强烈了些,“我们?”她努力的回忆着,她记得她们在天福寺后山遇到了一群鬼面人,她为了救司徒聖坠崖了,能想起的最后的画面似乎是尤金拉住了自己,“尤哥哥!他怎么样了?”老者叹了口气道,“他拿自己护住了你,山下茂密的树林为他做了缓冲,虽然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能否醒过来就不得而知了!”“我去看看他!” 蕊儿挣扎着想要起来,霜儿连忙按住她,“你伤的也不轻,别再乱动了,不然辜负了他舍命救你,也枉费了我和师傅不眠不休才将你救回来的苦心!”“别急,他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你先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些让霜儿带你去见他!” 经过几日的休养终于勉强能下床的司徒蕊儿,第一时间便让霜儿姑娘带她去看尤金,床榻之上尤金静静的躺在那里,浑身裹的严严实实,就连头部也裹了个结实,只有一只右眼还算露在外面。蕊儿哀伤的坐到他身边,想要摸摸他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你别太伤心,有师傅在,一定会有办法救他的!”霜儿轻声安慰道。 “秋谷子前辈乃是医仙,如今连他都束手无策,有谁还能救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都那么多天了,他都没有醒过来,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他许是累了,你不妨每天来与他说说话,说不定他听到你的声音想你了自然也就醒了。” “那我就每日在这里陪他说话,为他抚琴,只要他能醒来,叫我做什么都可以!”霜儿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怜惜,她来到蕊儿身边取出一个盒子说:“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伤才是,你额上的伤势不轻,只怕是要留下疤痕了!” “我这点伤和尤哥哥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又哭了起来,“别急,明天我去为你寻把琴,你伤再好一些就可以为他抚琴了,说不定他一听到你的琴声就醒了呢!”“嗯!”蕊儿一边擦掉眼泪一边用力的点了点头。从那日起,蕊儿每天都在尤金的房中,陪他说话,说累了就为他抚琴,只希望尤金能早日醒来。 这日,霜儿陪同秋谷子上山采药,只留下蕊儿在药庐守着尤金,蕊儿的琴声一天比一天悲伤,自从她到了司徒家,尤金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陪伴着自己,也只有在尤金的面前她才敢稍微释放真正的自己,却因为自己害他伤成这样,虽然秋谷子不说但她也明白,时间拖的越久尤金醒过来的机会越是渺茫。 一曲毕,蕊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却见门外进来一白衣青年,一双修长的眼冷漠的在蕊儿身上打量了一番又扫了一眼床上的尤金。“你是何人?”男子缓缓的走向尤金声音透着冰冷,“求医之人!”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尤金的伤势,“伤的不轻,倒也还能救!”“当真?!”“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救他,却不是医仙!”“谁?”“我!” 蕊儿不知道眼前的这名年轻的男子是否真的能救尤金,但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试,“你当真能救他?”蕊儿再一次的向男子求证,白衣青年命人将尤金放到床榻上,在药柜中翻弄着瓶瓶罐罐,“你只需履行你的诺言便是,莫做多余的事情!”他拿着两瓶药微微纠结了一下,万般遗憾的放下其中一瓶,将另一瓶递到蕊儿面前,“你只要替我试了这毒的药性,我便立刻救他!”蕊儿接过药瓶又看了看尤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且信你!”说罢便将瓶中的药一饮而尽。 当蕊儿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的事了,霜儿担忧的看着她:“可有哪里不适?”蕊儿还有些晕,她无力的摇摇头,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秋谷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蕊儿已经醒来总算放心了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快,把这碗药喝了!”看见这碗药蕊儿才猛然想起自己为救尤金试药一事。“他救他了吗?尤哥哥怎样了?”“别急,他昨夜已经醒了!”“我要去看他!” 蕊儿在霜儿的搀扶下来到了尤金面前,尤金躺在床榻之上,微睁的右眼证明他确实醒了,只是眼神看起来暗淡无光。“尤哥哥,尤哥哥你终于醒了!”蕊儿激动的眼泪夺框而出,“尤哥哥!”听到蕊儿的呼唤,尤金的眼神才稍稍清明了些,“蕊儿?你还好吗?”他声音沙哑干涸。“我很好,尤哥哥你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疼吗?饿吗?渴吗?”蕊儿拉起尤金的手热切的询问着,却发现他的手瘫软无力,似全无感觉,“尤哥哥,你的手?”尤金的眼神又暗了下来,没有回答。 蕊儿从霜儿口中才得知,尤金伤的太重,能醒过来已是万幸,只是此生恐怕只能这样躺着了却余生了。蕊儿知道,如果是这对尤金来说太残忍,简直生不如死!“一定有办法的,那位公子既然能救醒他,一定也会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的!”“不可以!”听了蕊儿的话霜儿连忙阻止。“那是我师兄秋朗,江湖人称百毒公子,他喜欢称自己为郎中乃是师傅的独子!虽医术高超,却性格怪癖喜欢研制□□,你若去求他,说不定他又会让你以身试药!” “无妨,只要他能救尤哥哥,就是要我的性命又何妨!”说着便往外走去,尤金听了她们的对话知道这秋郎中必是一危险人物,“蕊儿,别去!”只可惜他气若游丝的声音非但没有起到阻止蕊儿的作用,更坚定了她求医的决心。 蕊儿找到秋郎中的时候,他正在研磨某种药粉,“怎么,他们没有告诫你要离我远些吗?”“说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再试试,百毒公子,还求你再救救尤哥哥!”“我不是已经遵守诺言救醒他了?”“可是他现在武功尽失,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这样与他而言,简直生不如死!”“与我何干?”匆匆赶来的霜儿看到秋郎中并不理会跪在地上的蕊儿,忙去搀扶蕊儿,但得不到秋郎中的答复蕊儿不愿起来,“师兄!” 秋郎中拍了拍手说:“你替我试药我替你救醒他,现如今你我互不相欠我为何要救他?”“你若救他,我愿意再替你试药!”秋郎中用余光扫了蕊儿一眼有些嫌弃的说:“就你这体质,完全经不住药性,症状还没完全呈现你就已经不省人事了,试也是白试!”“只要你肯救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既不能试药,你还能做些什么?”“我会跳舞,会抚琴,我,我还能照顾你庭院内的这些花草!”蕊儿看了看院中栽种的药草说。 秋郎中一脸不信的看着蕊儿,他确实需要个能和他一起打理药草的人,那些个下仆笨手笨脚的,弄死了他不少宝贝,“看你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说能照顾我的宝贝?我如何信你?”“我可以先做,若你满意,你便救他!”霜儿在一旁干着急却也帮不上忙,她这师兄性格怪癖,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怕帮了倒忙。秋郎中想了想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好,就让你试试,若是你弄伤了我的宝贝,后果你可要想清楚!” 幸好自小她都是亲自打理庭院中的花草,不过两三日便能独自照顾,秋郎中倒也没有再为难她,在霜儿的协助下为尤金治起伤来,知道尤金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蕊儿也多少放心了些,“那么担心,不亲自去看看?你不怕我拿他试药?”秋郎中边配着药方边问,蕊儿细心的为面前的花浇着水说:“有霜儿姐姐照顾他,没什么好担心的,眼前我只要做好我答应你的事情便可,更何况以身体情况来说,目前我绝对比他适合试药,拿他试药不过是浪费你珍贵的药材而已!”秋郎中也不反驳,专心于面前的药方,对于司徒蕊儿他很满意,打理庭院上手很快,话也不多如果自己不主动找她说话,她便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郎中!郎中!快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一个粗犷的声音自院外传来,秋郎中略微皱了皱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来人依旧不依不饶的喊道:“郎中!郎中!”秋郎中放下手中的药材迎了上去,“恭迎门主,您回来啦!”“哈哈,本座此次南疆之行收获颇丰,最重要的是得到一株血莲!”“血莲?!”闻言秋郎中两眼闪着精光,“门主请坐,看茶!”话音未落,蕊儿已将茶水摆放到了二人面前。 鄂广略为惊奇的看了司徒蕊儿一眼,这秋郎中历来讨厌女子,当初他从逍遥门选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送与秋郎中都被拒绝,如今怎会突然多了个侍女。“这一位是?”“我爹采药捡的!”秋郎中对来龙去脉并无过多的解释,他对血莲更感兴趣。鄂广将锦盒放到他面前,轻拍了拍,“为了让它完好无损,老夫可是费了不少的力气!” 秋郎中打开锦盒查看了一番,十分满意的说:“确实是血莲,这饱满的色泽,绽放的姿态,甚好甚好!”鄂广见状连忙问:“那,上次我问你要的药?”“五粒,明日可取!”“好,那就明日傍晚来取,叫上秋谷子和你师妹一起聚聚!”秋郎中早已一心投入到血莲上,哪还管鄂广说些什么,“我去通知医仙!”蕊儿看鄂广一脸尴尬便上前接下话来。“好!”鄂广又嘱咐了一番便自行离去。 蕊儿来通知秋谷子明日赴宴的事情时,秋谷子正在为尤金拔除穴位上的银针,听闻秋郎中得到了血莲心中大喜,“这回,有救了!”“您老人家想到办法了?”“有一法可救,因为风险太大,我和朗儿都没试,如今得到了血莲尚可一搏!”“只是这血莲如此珍贵,公子他舍得?”一旁帮尤金穿好衣服的霜儿,为尤金盖好被子道:“舍得!师兄一直教导我说,药材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的效用,物尽其用方知其效。”“尤哥哥,你听到了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蕊儿对着床榻上尤金高兴的说。 尤金在秋谷子的照料下已恢复了些元气,虽然还是不能动,但因霜儿的开导已不似当初那般绝望。知道蕊儿为了自己吃了不少苦,“辛苦你了,多亏了有你去找秋公子帮忙,如果没有医仙前辈的搭救,霜儿姑娘的照顾,只怕我这条命已经没了!”“尤哥哥,你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尤哥哥舍命相救,哪里还有蕊儿?你放心,无论怎样,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的!”霜儿抬着药碗来到床边说:“你们呀就少说些丧气话,有师傅和师兄在,一定都会好起来的!”看霜儿要挪动尤金,蕊儿忙接过霜儿手中的药碗,只见霜儿熟练的将尤金扶起,然后坐到床边让尤金靠在自己身上,又接过蕊儿手中的药碗,每一勺都细心的试着温度再喂给尤金。 不得不说这是值得开心的一天,秋郎中告诉蕊儿一切已准备妥当次日便可为尤金疗伤。鄂广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丹药,心中大悦,一杯一杯的和秋谷子喝着酒,有些微醉道:“我逍遥门中,就你二人最是清心寡欲,连个像样的歌姬侍婢都没有,就有个霜儿还留下照看药庐了,现如今好酒好菜却独独少了歌舞相伴!”秋郎中对于酒色总是嗤之以鼻,“门主若是想要寻欢作乐,大可在你那逍遥宫中待着,何必来我这简陋的草庐受罪?” “哈哈,你这娃娃就是不知人间极乐,得逍遥时且逍遥,莫要虚度了青春!”说着又是一杯下肚,“您老人家才是要多注意身体,莫要纵欲过度,到时候还得我父子二人跑去救你!”秋谷子也不搭话,一个人在边上逍遥的吃着小菜。“赶紧把刚才这句给我收回去,莫要一句话毁了老夫后半身的幸福!”鄂广煞有其事的皱了皱眉,秋郎中也不理他,转而对司徒蕊儿说:“你可愿为我等抚琴助兴?”蕊儿也不推辞,命人取来香案古琴,点上一支檀香便弹了起来。 一曲一曲听的三人有些痴迷,不知不觉蕊儿弹起小时候跟雁娘学的一首曲子,琴声委婉连绵,柔美怡静,似晚风拂面吹过。秋郎中听的正入神,身旁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只见鄂广手中的酒杯已化作碎片,酒混着血流了下来。发现异常的蕊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看向鄂广。“你是谁?为何会弹这首曲子!”一扫刚才的豪爽,鄂广阴沉着脸双眼死死的盯着蕊儿。蕊儿心想自己太过大意了,这首曲子雁娘曾说过是她自创的,如今看来鄂广与雁娘似有渊源,只是不知是善缘还是孽障。 见她不回答鄂广三两步走到蕊儿面前又一次问道:“你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蕊儿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是谁?”此时秋谷子也来到了蕊儿面前赶忙问道:“孩子,你与秋雨是何关系?”蕊儿想了想:“我不认识秋雨!”“那你和谁学的曲子?”蕊儿犹豫了一下道:“我娘!”秋谷子急切的问:“那你爹娘叫什么?”“我爹叫欧阳正仁,我只知道我娘叫雁娘!” 鄂广低吼一声掐住蕊儿的脖子。蕊儿被掐的说不出话来,双手努力的抓着那掐住自己的大手,“唔……嗯……”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秋郎中愣了一下连忙求情:“门主,手下留情!”鄂广一把挥开秋郎中,满是怒气的吼道:“既然是她和别人的女儿,我今日绝不能留你!”秋谷子赶忙抓住鄂广的手,伤心的吼道:“她许是你的女儿!” “什么?!”鄂广一惊,手上的力道也为之一轻,重获自由的蕊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脖子上依旧能感受到那几近窒息的触感。“你刚才说什么?”秋谷子扶起蕊儿查看了一番,确定并无大碍才叹了口气道:“你难道忘了当年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我曾与身怀六甲的秋雨见过一面,她对我稍有提及,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我不信,若真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她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让别人养育我和她的孩子!”“这,她也有她的难处吧!”秋谷子叹息道,“因为她死了!”蕊儿平淡的说,声音不大正好让所有人听见。“死了?死了!你说谎!”鄂广又有些癫狂的伸手要抓住蕊儿,秋郎中连忙挡在了蕊儿和秋谷子面前,“既然是师姐的女儿,无论她爹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动她!” 鄂广看二人都要护她,强压下自己的冲动,“你说她是我的女儿?有何凭证?”“待明日滴血认亲,便可确认!”“为何要待明日?”“今日你饮酒过多,恐生变数,何况门主也可有一晚的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什么?”“她若是你的女儿,你要如何处置,若不是,你又要如何处置!无论她是谁的女儿,都是秋雨的骨肉啊!”鄂广先是一愣,而后道:“也罢,明日就明日,来人,把她关进地牢!” 天近拂晓,鄂广一夜未眠,年轻时自己的不羁逼的秋雨远走他乡,再见时已为人妇,却因为自己的狂傲再一次错失了她,谁曾想再得到她的消息时,她竟然已香消玉殒。不知不觉走到了地牢,鄂广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透过栅栏看见蕊儿靠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的传出几声咳嗽。“你没事吧?”鄂广有些懊恼自己昨天下手太重,再怎样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她抬头看着鄂广声音有些平淡:“还活着!”“我,想和你聊聊!”“聊什么?” “她,真的死了?”鄂广想了想,虽然昨夜已听蕊儿说过,但是他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如果我所认识的雁娘就是你们口中的秋雨,那就是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快十年了,她生前身子就一直不好,时常卧床不起,后来她住的村子染了瘟疫,于是她也跟着瘟疫走了,倒也没受太多的苦。”“她葬于何处?”“当年我将她埋在村外的树林里,六年前大娘病逝,爹将娘的尸骨迁回,将二人同葬于司徒家的墓园内。”听了蕊儿的话鄂广有些失神,蕊儿就静静的看着他,最终鄂广叹了口气便走了出去,只是离开时的步伐有些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