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历来是皇上嫔妃所住的地方。嫔妃越受宠,离皇上的乾清宫也就越近;反之,便蜗居在后宫里那些不起眼的角落。
可是,不论再怎么差,也仍是处处雕梁画栋,精湛绝美。
与后宫桃红李白有着一墙之隔的冷宫,境地却十分不同。
顺着那一道斑驳的漆红宫墙朝里望去,里面尽是乌漆嘛黑、狭窄、逼仄的弄堂。弄堂两边乃是一幢幢脏旧的宫室,瓦楞上还生着碧绿的青苔。
冷宫所处的地方常年不见阳光,地势还低,常年潮湿,破烂残碎的青石板上被一双双黑皂靴踏过,晶莹的水花“啪”的一声打在从墙角生出的蕨类植物上。
为首的那个带刀侍卫直到走到一座看起来稍微干净那么些的宫室才停下步子,他偏脸,下巴抬了抬,便有侍卫冒上前,长腿朝前一蹬,“哐”的一声,黑漆剥落的殿门被踹了个稀巴烂。
衣着略旧的宫女正在晾晒衣服,看到这么多侍卫一拥而入,结结巴巴道:“你、你们、是谁?”
没人应她。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景棋阁!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为首的带刀侍卫在院里瞄了一圈,抬起手臂,略屈手指头,身后的锦衣卫立即行动:一部分直进屋室,抢夺里面的奇珍异宝,另一部分用刀柄将院内的水缸、花坛尽数捣碎。
原先安逸闲适的冷宫桃花源一下子变成脏乱的拆迁现场,为首的侍卫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家主子是谁都没关系,锦衣卫办案上察皇子皇孙,下办黎民百姓,见令牌如见皇上。有人举报说你们景棋阁私藏朝廷要犯,大家伙儿都给我好好搜!”
说罢,又凉沁地瞄了宫女一眼:“要是觉得委屈想讨个说法,找阎王爷要去!”
院内叮叮咚咚一顿狂轰乱砸,景棋阁最内的一间寝殿也被人踹开。
赵如意陷在锦绣软塌上睡得正迷迷糊糊,陡然听到声响,刚睁开眼,身上的锦被便被人一股脑给掀走。
“张同知,这冷宫里竟然有如此华丽的锦被,指不定是那逃窜的要犯从哪顺了丢这儿的!”
“带走!”
“张同知,你看!还里还有这么大的红珊瑚树!”
“约莫也是那个钦犯的赃物,带走!”
“张同知...”
“张同知....”
“统统带走!”
赵如意被人轰起来,十分凌乱地站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卫像扫荡似的,将自个儿屋里的珍宝一水儿的扫个干净。
“你们在干什么?!”
赵如意近乎凌乱,她睡在自个儿的屋里,好好地,也没招谁惹谁,这是从哪儿来的强盗?!
张耀宗这才转头看向她,抬起手蔫不拉几地拱了拱:“赵娘娘,得罪了,宫里前儿跑进个朝廷钦犯,我等奉命前来缉拿归案。”他转头看向正被搬运出去的蜀绣屏风:“我记得赵娘娘是被先帝废黜后才搬入冷宫,按理来说,这些越矩的东西本不该在这儿,是也不是?”
赵如意脑袋嗡了一声,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整治她来了。
本朝冷宫里居住的尽是被皇上废黜或厌恶的嫔妃,按理来说,不允许将后宫里平日里用度的物件给带进来,否则在冷宫里过得比在后宫还舒坦,这不是打皇上的脸么?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被废黜到冷宫中的女人们不乏出自于名门贵族,哪真能过习惯那种苦日子?是以,吃穿用度依旧捡着从前的那般来,这种事大多属于民不究,官不理,像赵如意这样,指不定是被谁给举报了,才引出锦衣卫“捉钦犯”、“搜赃物”这么一说。
她心疼如同刀搅,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屋内被搬空:“张同知说的...有理...”
张耀宗点点头,拎起一盏白玉玲珑杯:“赵娘娘明理儿就好,瞧瞧这些东西,那贼当真有泼天大的胆子,什么都敢顺,还好东西都在这儿,若要是不见了,本官就算有九个脑袋都不够掉。”
说完,把东西在赵如意面前晃了晃,只见她眼睛快要气红了,这才丢给屋外的属下。
赵如意本就心疼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又被他们这么挤兑,当下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们的脸。
可刚一偏头,就看到一个侍卫稍稍抽出刀柄,雪白锃光瓦亮的刀刃晃得她眼睛疼,心更疼。
只得转身摸着自己的胸膛,把气慢慢顺下去。
莫生气,莫生气。
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当用这些东西花钱买了平安,就当这些锦衣卫明儿就死了,从她这儿搜罗一些陪葬品留给盗墓贼当油水。
直到看到一个锦衣卫把她柜子里的零嘴干果都一兜装走,赵如意才发现自己忍不住了:
“那些东西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