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杨摸摸后脑勺,才惊觉说错了话,又解释道:“昨日失礼,青衣高马尾,灵力高强,公子有远近闻名之名气,今日一进城中,我便才知昨日山中遇上的是光音神庭大神吏严袭。”
“哦。”
严袭淡淡应了一声,道:“我倒自知,我的名声,从未好听过。”
官杨立马摆手道:“那只是世人误解罢了,我瞧着公子,便知是个好人。”
严袭轻咳一声,神色有些虚弱疲惫,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羊送到了?”
见严袭左右提着东西,手掌都勒出了红痕,细细瞧了一眼,官杨发现他的左腕似乎受了伤,显得有些气力不稳,受伤了还用力,肯定痛极,官杨连忙上前替他分过了一部分。
“上午才送到呢,来,我帮你拿。”
严袭拒绝道:“不用。”
“要的要的,助人为乐嘛,再说这偌大的金陵城,我们今日又遇见,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呐!”
严袭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是个无赖坏蛋,打一顿还好说,可俗语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严袭不喜欢与旁人触碰,见官杨伸过爪子,下意识就先松开了手。
左手终于轻松了,严袭暗自转着手腕,薄唇紧抿道:“随你。”
不拿不知道,一拿吓一跳,官杨只是拎着篮子都给累的涨红了脸,严袭偏头看他:“很重?”
“不用不用,拿得动。”
“噢。”
有个免费劳动力,严袭也不矫情,便随官杨去了,两人一路走着,官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散不完的光,其实,他只是太久没和严袭说话了,以前,严袭也是冷淡性子,两人后来经历一些事情才算交好,想起守着严袭尸体的那段日子,再后来的事情,官杨就不愿想下去了。
严袭全程无话,穿过闹市,纵然有很多女儿家对他掩扇娇笑,他都视若无睹,恍若走在无人的大街,面无表情,淡若白水,反观官杨,眉开眼笑,明媚粲然,一路走到城东,脸皮厚的很,收了许多女儿家递来的芍药花。
这时节,正是东洲金陵城白星芍药盛开的日子,算来,是个好时节。
官杨口里衔着一朵盛开的芍药,也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嘴,严袭耳边清净了不少。
终于,两人路过杨花落尽子规啼,经过结界,终于到了隐藏在半空中的悬城,光音神庭。
经过流桑之川,便是严袭府邸落仙宫。
到了自家宫门前,严袭回身,不禁一怔,只见官杨抱着篮子,怀里堆满了花朵,整个人就像一个行走的巨型花束,忽然,花后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
官杨示意他帮忙拿一下。
严袭伸出手,绕开了盛放的花朵,指尖触上一股冰凉,还有些粗糙的触感,像是常年劳作落下的厚茧,却是不小心摸到了官杨的手,严袭触电似的一下缩了回来。
“嗯嗯嗯……嗯?”
官杨口中衔着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了话,半晌,严袭才绕开花朵,只是一瞬,他的目光落在隐在花朵后官杨的手,修长指节,却布满粗糙老茧,如果好好爱护,这双手应该极为漂亮,没有说话,严袭拿过了官杨手里的篮子。
官杨顿时如释重负,整理好衣袖之后,灵巧迅速的将那些带着枝叶的鲜花整理成一束,随后就着那一点空隙放进了严袭的篮子里,唯独口中那一朵,他插进了自己的怀中。
严袭瞥了一眼,道:“不要。”
“可别。”官杨连忙阻止道:“这可都是替你收的,明月清风一夜开,繁花擒仙入怀来。我觉着,这芍药花,特衬你。”
官杨说的诚挚,特别是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犹如天山之巅的水一样纯澈,不染纤尘,严袭看过那么多双眼,读人先读眼,唯独这种,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花多半其实是赠予你……咳咳……”
严袭猝不及防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
官杨见状,心下一惊,难道是寒夜星又加重了?
见严袭神色虚弱疲乏,斟酌片刻,官杨道:“严侍郎的寒咳,我有办法。”
严袭说不出来什么情绪,面无表情道:“你有?”
微微上挑的尾音,充满了质疑。
官杨道笃定道:“真的有。”
严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眉目有些疲惫,只道:“你说你在青璃从药学,墨修是你什么人?”
“墨修是我师父。”
听到这里,严袭有些怔愣,道:“他不是从不收徒吗?”
其实,官杨连墨修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师徒更是瞎掰的:“凡事总有例外嘛,总之,侍郎就信我一次,若是治不好,我立马卷铺盖走人。”
咳到最后,严袭神思虚弱的紧,绕是他想赶走眼前这个青璃山来的厚脸皮,也是没有半分力气了。
可能是习惯使然,官杨不羞于自己在严袭面前脸厚,紧紧随在身后,直直奔向了严袭的寝殿。
进寝殿前,严袭止住步子,道:“若真无解决之法,该如何?”
谁料,官杨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一踏进寝殿内阁,有淡淡熏香窜入鼻间,屋内摆设与官杨前世看见的一模一样,严袭的床榻,是青色的帐幔,天光渐散,窗棂斜开,床顶流苏晃动,整个屋内摆设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走,去床上。”
要不是身子被寒夜星折磨的没有半分力气,严袭真想打他一巴掌,现时只得警惕道:“你做什么?”
若是疗伤,何必去床上。
官杨环视屋内一眼,软榻太小,地上太凉,只有床上会好一点。
窗外不时有鸟鸣透进来,几枝青竹亭亭耸立,竹管洗过一般的通体碧透,窗上的薄纱随风微微鼓起。
这时,有路过侍从听闻动静,前脚刚踏进外室,一听这句去床/上,脚步活生生的被止住了,复而瞄了一眼内室,严侍郎的寝殿怎么会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