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果然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在里面。 “那琴谱是你们琴音谷代代相传的,意义可非同寻常。” “所以我才纠结了两日,可终究还是来晚了。” “所以在姑娘心中,琴谱还是不如我师兄重要了?” “代代相传的东西,经不同人的手,总有会有遗失的风险,即便接着传下去,也不能保证每一代都珍之重之,人命与之相比,自然是更重要的。” “我们山海阁做的事,刀尖舔血也很平常,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挂心的。” “可若是因为我的关系出了事,我会良心不安。” 姜四月向前倾了倾身子,饶有兴味地问: “说实话,香雪姑娘你,喜欢我师兄吧?” 香雪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才见了他三四次而已。”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便可托付终身了……” 香雪脸颊微微泛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四月坐直了,微笑着说: “就是已经看穿了你的意思。” 香雪哼了一声。 “调侃雇主,这也是你们山海阁的本分?” 姜四月摆摆手指。 “自然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和谁都能说这么久的话的。” “看来这还是我的荣幸了。” 姜四月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香雪静坐了半天,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 “你们之间……有办法通信吧?” “香雪姑娘有事想说吗?” “如果你们通信的话,帮我捎上一句话,就说,只要人没事,琴谱什么的,无关紧要。” 姜四月打量着香雪,啧啧地摇头。 “我要是秦谷主,听见自家的女儿为了个陌生男子连祖传的武功秘籍都不要了,估计要伤透心了。” 香雪愤恨地起身。 “你能帮就帮,不能帮就不帮,总是拿话来揶揄我做什么?” 姜四月赶忙拉着她的胳膊扶她坐下。 “姑娘莫动气,我这也是因为窥见了我师兄这棵铁树有了要开花的迹象,内心欢喜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不是。” 香雪别扭地坐下,斜着眼问: “这么说,你师兄还没成婚?” “当然没有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女的就只有我一个,还是当做弟弟来看的。” 香雪面上无表情,内心还是挺高兴的。 看来我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姜四月看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就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故意开口道: “前街胭脂铺家的张小姐啊,为了和我师兄搭上几句话,每天打我们家门前要走二三十趟的,现在我家门前的路都带上胭脂的香气了。还有绸缎庄的纪姑娘啊,小轿子在转角一停就是一个上午,就为了看我师兄几眼,啧啧,很是执着呢!” 姜四月边说边观察着香雪的表情,心中暗自偷笑。 得让她知道我师兄也是很有销路的,可不能被看扁了,人要有危机感才会更重视嘛。 真是不禁为自己灵活的头脑感到深深的自豪。 香雪撇撇嘴。 “胭脂铺的小姐也好,绸缎庄的千金也罢,你说给我听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姜四月递上一杯茶。 “现在不是,以后又怎么说得准呢?” 香雪看看姜四月,感觉到她全无恶意,仿佛心中有扇门突然敞开了,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接过茶杯大大方方地说: “好,那就借你吉言。” 姜四月看着香雪,真是越看越顺眼。 有胆有识,肤白貌美,家世清白,性格直爽,若是能和她师兄在一起,就太般配了。 “香雪姑娘,你是第一次见我师兄就相中他了吧?就是你第一次回头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 香雪点点头。 “那时确实有了好感。” 姜四月有点难以理解。 “我师兄打扮成……那个样子,你品位好独特啊。” 香雪想起来第一次见姜明昊的样子,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还不知道我擅长易容吧?你们第一次去打探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后见过你们,知道你们是伪装的了,虽然你们遮住了面容,眼睛却是遮不住的。你见过他的眼睛吗?” 姜四月点点头。 “经常见啊。” 就是清纯且呆嘛。 “他的眼睛里,有耀眼的光。” 姜四月默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看来我的眼睛是被他晃瞎了。 香雪接着说: “一个眼神至纯至诚的人,自然会有一颗至清至澈的心,后来又与他见过两面,我便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碍于你们的身份,他不肯露出真面目,但是只凭他的眼神,我已经能确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吾也。 姜四月怕她再吹捧下去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住,赶紧接过了话头。 “你既然连他年老的样子都接受了,真面目什么的应该不会在乎了吧?” “如果在乎这些,我就不会来此了。” “香雪姑娘着实令我刮目相看。若是你们有缘,真面目总有一天会得见,而且我保证,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香雪突然觉得心砰砰直跳。 这种紧张的期待感是怎么回事? 姜四月看着香雪的脸又诡异地变红了,内心无限感叹。 思春少女的情绪波动,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姑娘刚刚说的话,有机会我会告诉我师兄的,你且安心。” 香雪点点头。 “好,那我今日就先告辞了。” 两人起身,姜四月拉住她的手,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我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木讷,这就劳烦你多主动些了。” 香雪拍拍她的手,严肃地点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会锲而不舍的。”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相携着走到楼下,正在扫地的招财看见了,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巴。 这小阁主,原来就是这么爱交朋友的一个人吗? 每日马不停蹄赶路的姜明昊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心思玲珑的小师妹给卖了,六日后他到了善德城,住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迎八方,然后便去了黑市,开始打探《琴缈》的下落。他没有直接说名字,只说要找一本琴谱和一本武功秘籍,以此来混淆视听,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大堆的书籍,名字千奇百怪。其中有本叫《风花雪月》的,他好奇便打开来看了看,结果一眼便看见书里面画着的姑娘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气得他脸都黑了,直接把那些书一股脑全塞到了床底下。 这样遮遮掩掩地找,费时费力还没有作用,但是尚不能确定善德城中有没有有心之人,所以也不能大张旗鼓,这就让姜明昊有些犯难了。纵然他有能力将善德城中每一位富商权贵的家都搜查一遍,但是这样做了,和溜门撬锁的梁上君子有何区别?思来想去,姜明昊做了一个有些大胆的决定。 他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傅远山的府上。 信上写着傅亦寒亲启,内容只有两个字: 包子。 落款是姜。 若信能到傅亦寒手中,他自然会懂,若是被其他人看见了,也理解不了信中所言,不会有什么危险。 信送到后,姜明昊就去了离傅府不远的那条街边慢慢溜达,等他吃了一个烧饼喝了两杯茶之后,傅亦寒便从府中出来了。 傅亦寒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裳,墨色的云纹边,没有配剑,腰间饰了一枚碧色的环形玉佩。他慢慢地踱步出来,脸上没有带着笑容,但是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能体会到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姜明昊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下次伪装成这样应该也不赖。 尽管会比他少了三分风流。 这么想着,姜明昊默默靠近了他,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傅亦寒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在看到姜明昊时脸上明显僵了一下,却笑容不减,开口问道: “阁下是?” 姜明昊指指自己的脸。 “包子。” 这和自己记忆中的包子可差太多了。 傅亦寒打量着他,觉得这张面孔十分陌生,但是感觉却有些熟悉。 许久,傅亦寒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他是自己离开临溪镇那一天,从姜四月身后端着包子出来的那个人。 “哦,包子。” 姜明昊之前暗中保护姜四月的时候不止一次见过傅亦寒,所以感情上觉得和他已经比较亲近了,见傅亦寒认出了他,便上前一步抱了抱傅亦寒,努力忍住没有转圈。 “傅公子好记性。” 傅亦寒被抱了个愣神,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大庭广众之下,公子还是控制一下自己比较好。” 傅亦寒没有一把推开他,这竟让姜明昊感觉到了他的善意,对他的亲近之感莫名其妙又升华了一个层次。 傅亦寒不知道姜明昊以前抱别人时是被怎么对待的,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姜明昊的目光越来越温柔,看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傅亦寒转过身去,觉得还是先走为妙。 姜明昊拉住了他,开口道: “傅公子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傅亦寒摇摇头。 “不方便。” 姜明昊点点头。 “好,那就在这说吧。”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不拘小节。 “我是四月的师兄,名叫姜明昊。傅公子应该还记得姜四月是谁吧?” 四月四月,叫得还挺亲切的。 傅亦寒转笑了笑。 “自然记得,姜姑娘不是还欠我一笼包子吗?” “记得就好,今日我借了四月的名号邀公子出来,是因为事态紧急,有一事相求。” 傅亦寒认真看了他几眼,开口道: “求人办事,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姜公子的诚意,可远远不及你的师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