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福三爷一直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就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有一回金佳氏的丫鬟送来她们主子亲手做的两盘点心,人刚走东西就被扔了出来。
本以为他忙于公务的相见,冷眼旁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凭着她多年侦查老板的丰富经验,这位爷一定是在生闷气。
旁敲侧击的去问平安,却只听说皇上下旨,咱们爷已经是军机大臣了。
这不是好事嘛,战功彪炳,位极人臣,多少举子终生难以企及的远大理想,他小哥不过才二十二岁,就已经步入人生巅峰,还心烦个毛啊……
不过两天之后的下午,倒是来了个真正让人心烦的主儿。
彼时,闲来无事的相见同学正站在院子里,琢磨着前几日贴在小肚子上的叉烧肉猪肚鸡成功消下去了几分。
忽然听得脚步声响,她再想回屋,却已经来不及了,一绿衣女子正从回廊中拐出来,脸对着脸站到了她面前。
相见一愣,没成想那个女的却先开了口:“福三爷在里面吗?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竟然把自己当作太监了……
和相见心中不悦,挑剔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圆脸,方额,一对细长凤目瞪得大大的,倒是很像书里见过哪些个清宫画像上的蒙古女子。
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水绿色的坎肩配着鹅黄地撒花的裙子,料子都不错,只是这团团如明月的圆脸娇娥实在不够白嫩,这一身行头穿在她身上着实土气了些。
难道福三爷这几日心烦,就是纠缠上了这位娇娥?
想到这儿,心里难免更加的不自在,但还是客气回道:“爷上朝公干,此刻不在家中,小姐还是先请回吧。”
“既然如此,我就在书房等他,劳烦公公引路。”貌似找茬来的姑娘像是铁了心,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
这倒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相见心中不忿,脸上却依旧平和,“既然福三爷不在,这个书房嘛,实在不方便让姑娘进去。这么着,您留下名帖和您见爷的事由,我都帮您记下来,回头约好爷方便的时间,提前一天通知您。”
“你胡说,府里什么时候添了这个规矩?”绿衣娇娥明显生气了。
“今儿刚添的,正好让小姐赶上,非常有纪念意义。”相见笑得一脸灿烂。
对面的人一愣,明显没想到这小太监如此噎人。
她沉吟着打量相见半晌,忽然向前一步,抱着双臂问道:“听说福三爷招了个舞娘放在身边,没想到可巧就让我见着了。一个下三滥的乐户,也敢跟本小姐如此回话,你……”
“二格,住嘴!”她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对峙的两个人同时看去,一个长衫男子正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拽住绿衣娇娥的胳膊,“疯了你了,敢往这里放泼?惹出了事情,让阿玛和你姐姐的脸往哪搁?”
“三哥,你别管,我今天就是来找姐夫要句公道话,我姐辛苦给他怀孩子,他不去看不说,还养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放在身边,他就不怕让人笑话?”
“别说了!你姐是皇上赐婚的正室夫人,用得着你在这说三道四,没得让人说咱们家没规矩!你好好想想出门前额娘跟你说的话,赶紧跟我回去!”
原来,这出口伤人的姑娘是夫人的妹妹。相见在心里切了一声,听说还是什么总督家的女儿,看来不答应做如夫人还真是选对了。
“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正瞧着他们俩折腾,那位三哥忽然转向相见,“等福三爷回来,劳烦您通禀一声,就说海昇今天来给三爷请安,顺便送二格到府上小住。”
给她送到府上小住……
相见心中一凛,难怪她这么嚣张,原来是要住进府里来?这个男的叫什么,海昇,倒是生得一副白净温和好模样。
可是,笑里藏刀,没安好心……
瞧这这对兄妹红脸白脸唱着,相见眨眨眼,朝着海升嫣然一笑,“大人原来是府上的舅爷啊,失敬失敬!您放心,您的话一定带到。”
海昇一怔,像是被那璀璨笑颜晃了心神,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朝着相见深深看了一眼,才拉着二格回身走了。
—————————————————————————————————————-
傍晚时分,回到家的福三爷就看见他的香见小跟班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房门口,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看。
“瞧你这个小样儿,爷都累了一天了,还不给我整治点吃的来?”福康安走上去把她拎到一边,推门进了屋。
“还用你说,凉菜都摆好了,酒也烫了,老爷这会儿抬腿进屋,就有人通知厨房起热菜了。”相见一边说一边随着他进屋,顺便把跟在最后的吉祥关在了门外。
果然,暖阁的炕桌上摆了四碟小菜,青瓷的小酒壶,配着两个金边兰花的小杯。
福康安的确有些累了,两淮盐运的亏空,有人给卢见曾提前露了消息,竟然落了个查无实据。折子奏上来,惹得皇帝雷霆大怒,当场斥责了纪昀,让他回家听勘。
起先他还有意想保,却因二哥一个眼神止住了,纪昀是卢见曾的儿女亲家,听着皇上字字诛心,必是拿住了纪昀私下交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