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又说:“你可要想清楚,留他一命,你会有什么下场!总不要我三番四次把宁宁挂在嘴边上,她已经没了娘,总不能再没了爹!” 赵惊凡哄她道:“行行行,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又看姜随,“姜叔叔还在这儿呢。” 惊春冷笑,“你以为他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帮我找周子明?” 赵惊凡举手认输,“妹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到时候什么都听你的,你叫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保管事事只求你满意,成不成?” 惊春推他过去,“我还是困,想睡会儿,你过去点。” 赵惊凡立即紧张起来,“还睡呀?要不我们来打叶子牌吧?” 姜随也道:“车上有书有棋盘,打发时光总是可以的。” 惊春笑道:“我就闭眼歇会儿,又不是真睡。”说完就合眼不理会他们。 去吴山的路不算长,可慢悠悠的也走了小半日。 这车厢大得很,摆设也多,相当于一个小厅堂了。走到半中央时,惊春还叫赵惊凡叫醒了,硬是要她吃了一块软糕下去才罢休。 “你真是瘦多了。” 惊春道:“等你这事一了,我就真能松口气,把这些日子的损失都给补回来了。” 赵惊凡劝她:“你心思不要这么重,对你不好。” 惊春淡淡道:“我习惯了。” 她是习惯了,改不了了,从离家那一天开始,她就失去了依靠,要是自己再不警醒起来,恐怕早就变成一捧枯骨了。 这会儿车厢颠簸起来,赵惊凡坐不住,推开窗子往外看一眼,又转过头来问妹妹,“我们要去哪儿?” 惊春道:“去吴山。” “吴山啊,他还在吴山上?”赵惊凡喃喃念了两句,神色迷茫。 惊春看他一眼,没做声。 她都快习惯他这样儿了,只要扯上周子明,他态度就暧昧不明,也就刚被抓回来的时候表现的还像个人,一心为韩小珍打抱不平,可随着时日一久,他却变得摇摆不定不起来。 不过事实怎样还不清楚呢,光听赵惊凡的一面之词真会被他坑死,等一会儿见了周子明,两厢对证,没准能拼凑出真相来。 到了吴山脚下就该下车,一是山上没路上不去,二是那山下有军队严阵以待,想上去必须得先通报。 看到这架势,惊春真被吓了一跳,“吴山被割让了?” 赵惊凡道:“不清楚,反正现在是围起来不让进了,割让还不至于吧。” 皇室与王府的对持已持续了一百多年,在此消彼长之下,王府已几乎将天下都收拢掌中,仅余下一小块地方让皇室苟延残喘而已。 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几代怀王都没有做成的事,到谢莲生这里也未必能轻易做成。只是现在他这样大张旗鼓来吴山,还未受到驱逐,是不是意味着这天下要变了? 姜随倒给了句准话:“圣人千秋将至,怀王此行是准备进京贺寿的。” “然后顺道把他们一锅端了?” 姜随道:“我听说你曾在怀王手下做事。”意思是要她收敛点,别让旧主知道了不高兴,毕竟他们有求于人。 惊春道:“我是怕起了战事,我没好日子过。” 赵惊凡却好奇起来,“妹妹你给怀王做过事?那你见过怀王没有?他长什么样啊?” 惊春根本不想提怀王,只是看赵傥领着人过来,怕他要生事,遂答:“天人之姿。” 说话间赵傥已至跟前,他换了一身好衣衫,又有恢复了往日风流公子的气度,与姜随打过招呼后,就问惊春,“你不是不肯来的吗?” 惊春问:“是你把周子明抓了?” 赵傥笑道:“他胆大包天,竟敢窥探我哥营帐,抓他是理所应当。”又问,“你是为他而来?” 惊春道:“不然呢?” 赵傥装模作样叹一口气,“你呀你,连做个样子都不肯。” “我要是敢做样子,殿下就敢当众撕了我的面皮。既然如此,倒不如坦坦荡荡,免了虚情假意那一套。” 这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在谢莲生还是郡王的时候,虽不至于手眼通天,可他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他总要了解一二。 有一回惊春被放出去办事,遇见一熟人,听人家说了一场烦心事,正好这事对她来说是举手之劳,那帮一帮也不未过。 可也因此耽误了回府的时间,她怕受罚,急中生智买了一点想送给谢莲生,好借此蒙混过关,结果被谢莲生当众戳穿,脸面丢尽。 那时候蒋绍平也在府中,待谢莲生一走,就帮她收拾了一地狼藉,还同她说:“郡王看重的是真心,你别用这些来哄骗他。” 惊春赌气道:“他稀罕真心,可我这种卖笑卖身的人有什么真心?都是朝钱看罢了!” 她也曾是父母的掌中宝,原是一心奔家中去的,谁想半道居然给谢莲生强买下来,还困着她不让她走,出身也被编排的很不堪,她如何能不气? 蒋绍平无奈道:“你慎言。” 惊春却道:“能做还不能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倒是正两天给我看看!” 结果回头她又被关了起来,谢莲生对付她只用这一招。 故此才有惊春今天的这一说,反正都瞒不过去,她跟赵傥与蒋绍平都提过她不想见怀王,这会儿子又装出一副热切样子,只是授人以柄,何苦演这一出戏? 赵傥给她堵得无言,只能说:“那你恐怕很难如愿了。” 惊春没做声,可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讽刺,讽刺谢莲生小肚鸡肠。 自认识起他就这样,对旁人兴许还能装上一装,就到她这里变了脸。 他不是没说过要娶她的话,她却咬死了不肯同意,宁可厚着脸皮问姜付林要钱,也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无非就是觉得活不下去。 赵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给她道歉,“早先是我错怪了你,对不住。” 惊春不想提旧事,就没问他怎么转了性,便说:“站的好累,我还是回车上歇着吧。”就拉着哥哥回车上去了。 赵傥本想说什么,可又放弃了,一抬眼见姜随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跟他一块儿去了边上说话。 姜随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我看阿坠与殿下很不相配。” 赵傥道:“这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 “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么?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看似一片荒芜,没准走出来是一条庄康大道。” “那我也与你交代一句实话。如果姜坠只是姜坠,这婚事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端看圣人为这个女儿,准备多少嫁妆。可她现在却是谢惊春——她就是光着个人进府,我哥恐怕都是高兴的。而且,听说她小时候是个傻子?让谢贵妃为她很是发了一会儿疯,杀了不少人来祭祀祖宗?” “侯爷这是何意?” 赵傥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谢贵妃是个厉害人,这天底下就没有她做不出的事。可她做的这些事,圣人都知道么?” 姜随不言。 赵傥转身欲走,“姜老爷,听我一句劝,就是半路捡来的便宜女儿了,不值得你为她倾家荡产。何况你留着这一份势力,日后等她落魄了,才好接济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