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彼岸的夏教授无奈,只能让爱人的笑声通过网络回传,“青青,怎么就不能生活了?东江再怎么也是国际都市,就算是新城地处郊区,发展的速度也应该很快的。你爸爸看过规划,感觉未来的环境和发展不错……”
“妈,我爸信规划,可我得看现实!别说您儿子在这里没法生活也没法工作,只怕将来恋爱结婚都受影响!我再拍个视频传过去,您就知道,要是搬过来,您儿子连请琳娜吃饭、喝茶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用力,喷出一口尘土气,夏棘青盯紧了后视镜,总算逮到机会,愤力把车门踹开,将一只脚踏上粗砺的沙石地面,飞快地探出大半个身子,举起手机向四周转拍一圈,抢在后方水泥搅拌车靠近之前,重新缩回到车里。
“妈,您看这里的路压根没铺好,地面上不是沙子就是碎石头!说是新城,可一共就几个不成规模的居民区,那院子里的树估计刚种上,一棵棵只有几根小枝条。其它地方要么是建筑围墙、水泥架子、要么干脆荒着!咱们那别墅区旁边就是农田,我可没心思带了大熊、小熊学古人扎篱笆、种菊花……嘿!我这车今天是要报销了!”
几乎绝望地看着水泥搅拌车再一次轰起粗暴的扬尘,直扑跑车,夏棘青心疼地闭上双眼,狠狠地甩了脑袋,攥紧发烫的手机,“爸、妈,我感觉东江新城的规划就是画大饼!这里放眼不见商场、医院、学校,更别提我离不了的咖啡屋、西点屋、餐厅、网球场还有24小时便利店,您儿子会饿死、闷死!把网络公司移到这鬼地方,只怕没一个员工留得住……喂,爸、妈,听得到吗?爸!妈!……真是邪门了,这孤岛连手机信号也弱!弱爆了!”
手机被气愤地扔向副驾驶座,一旁建筑围墙内高高的塔吊正好放下沉重的物件,让金属、石块掉落、挤压、碰撞的嘈杂穿透了窗玻璃,刺激车内的青年再也忍耐不住,斜睨着前方灰头土脸的旧式公交车艰难地靠了边,一脚油门狠踩到底,让跑车比重型车辆更加愤慨地压过满地粗糙的沙石,卷土向前!
“咳,咳咳……爸、妈,我没事,就是刚才过去的跑车扬尘太大!那司机太不文明了!咳咳,可这里的路况真的很糟糕!”
从公交车上最后一个下来,新小孜在沙石路边站定,来不及拽平衣裤的褶皱,就被跑车激起的扬尘盖了满头满脸的灰。一头拘谨高束在后脑勺上的长发被风吹乱了,和扑面而来的尘土一起粘在脸上、脖颈里,让一早起来把自己打理干净的女孩儿感觉十分埋汰,气恼得连连跺脚,却不得不压抑音量,免得网络那头的父母亲担心。
“爸、妈,您们真决定不要边疆的房子,彻底回迁?……这里的房价可比咱们那边高太多了。”看一同下车的乘客向小区和工地散开,新小孜转身面对不远处的稼禾与防风林,提高了音量,“之前为迁户口,妈妈同意表姨的条件,把动迁份额无条件让给两个表舅。可咱家现在申请到经适房,马上要首付,钱还没凑够,后面的房贷压力更大……”
小小的菜蝶在灰蒙中扑腾累了,被年轻女孩儿身上清新的碎花衣衫吸引,悄悄飞来、绕身舞动,听她憋屈而担忧的声音。
“妈,您说长时间不在东江,照顾老人都是叔公,让出动迁份额,我和爸爸没意见。可现在东江新城压根没建好,表姨一直说这里是个孤岛。网上不少人也说这里的房子能不要尽量不要……谁知道以后的发展呢?您真的不再想想了?我还是想回边疆,那才是咱们的家乡!”
车站前方,东江新城第一批动迁小区顶着灰霾,艰难披着薄弱的阳光。样式新颖的居民楼挺拨却孤单地沉默着。围墙外的农田中庄稼、蔬菜长势旺盛,另一旁的大片荒地里却蔓延着杂草,一株株一枝黄花,嘲笑般冲观望的女孩儿晃动枝叶,让她听不懂网络那头母亲爽朗的宽慰声。
“妈妈,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和爸爸当年支援边疆,和同事们也认为农场、矿区都象一个个孤岛,可现在农场发展得很漂亮,咱们矿区更是出黑金子的好地方,所以您不担心东江新城被叫成孤岛……可您想过没有?这样的环境,以我现在的学历找工作很难!更别说找到稳定缴纳五险一金的好单位,您和爸爸不担心回来受苦?……哎,这车怎么又来了?妈,我晚点再给您打电话……”
招摇而去的跑车,不知为何又横冲直撞调头回来。宽大的轮胎压过新小孜身边积满泥水的坑洼,飞溅污浊,霎间弄脏女孩儿特意换上的新衣裤。
“琳娜姐,青哥这是怎么了?”熊家哥俩看傻了夏棘青的驾驶风格……要知道,自家老板可是玩赛车的,今天这么糟糕的水平是发挥失常了吗?
饶琳娜无语,看气结的女孩儿拔步去追歪歪扭扭行驶的跑车。
不出五十米远,夏棘青的跑车一头冲下沙石路边的坡带,卡在农田边的灌水石渠里,任由发动机和轮胎发出超级难听的挣扎声,就是一动不动……趴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