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苏贾一个人默默地脱去了外衣，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包媛时，包媛才迟钝地有些慌张。　　她方才正仔细地绣着花，边想着白日里宋定之事，并未注意到苏贾的举动。　　况且自她醒来后，先是苏贾早出晚归，后到她情绪略显失控，这些时日都让她安心地随着自己意思占着独床，苏贾至多是个睡在她床另一边的小少年罢了。　　她看向苏贾，苏贾虽神色如常，但那眼里分明是亮着光。　　那光是何意，包媛已为人妇多年，怎会不懂。　　只是，这可……如何是好？　　包媛心里忐忑，却不愿就这般坐以待毙地被苏贾望着。　　“白日里，你去作甚了？”包媛微微撇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不过是宗里的小事罢了。”苏贾说得轻巧，睁着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像是讨要什么吃食的孩儿。　　“哦。”包媛见苏贾不愿多说，也不便多问，只是象征性地回了回。　　这一个“哦”之后，包媛眼见着时间流逝，却实在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长久的相顾无言。　　实在是苏贾忍不住，打破了这沉寂，“再过一月便是过年了，我们怕是要在老宅待些时日了。”　　包媛也是面容尴尬地“嗯”了一声，接着又不知如何作为。　　“这些日我找了些图样，绣了些个荷包。”瞥到眼前的绣样，感觉是找到了一个打破沉寂的话题，“明日我便给长辈们送些去，里头放些安神凝香的草料，听闻祖母总是身子疼，想是能有些益处。”　　包媛自己说完都觉得她整个人语无伦次的，这些家宅的琐事也被她搬了出来。　　可是她实在是……正绞尽脑汁想着对策。　　“你近来，文静了不少。”苏贾另起了话茬，他只当前些日包媛使小性子，只是没想到这几日来包媛越发沉默，文静得苏贾有时候都不知怎么同她接话。　　“静些……不好么？”包媛有些不适这样的对话，苏贾所认为的包媛，除了皮相与身世与她一般，并不是真正的她。　　她是注意到苏贾微妙的神态变化的，会有怀疑么？她此刻却是撇去了那份当初的慌乱，定下心来。　　她这荒唐事，苏贾能想到？苏贾能敢猜？她不信。　　怎么说，此刻的她也可勉强算得上长苏贾数岁，不是么？　　“这样的话……”苏贾突然笑得颇有深意，“我们生个孩子！”　　包媛听得眼皮一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到。　　“你活泼些自然好。”苏贾似未觉察到包媛的异样，接着说，“只是你突然这般要贤良淑德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顿了顿，过了半响才笑着补充。　　“媛媛无论是怎样，我都是欢喜的。”　　“想着若是男孩能像你现在这般，定会是个沉稳的孩儿。”　　语毕仍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包媛，那眼里似是能融了冰化了水。　　包媛也回他浅浅一笑，只是那笑里除了勉强苦涩，再无他感。她自己只道是极努力地应和，未曾注意过当下的脸上这抹笑是何等牵强，何等难看。　　“那若是女儿呢？”她只得微微地低下头，借着昏黄的烛光掩盖自己的神情，“女儿……”　　她想问女儿有何不好么？苏贾却是急忙抢过话。　　“女儿自然更好，只是别像我这般便好。”苏贾加深笑意，一晃又约莫是觉得女儿自会像他这个爹爹，那满脸嫌弃自己的模样毫不掩饰。　　“这般说，你竟是不爱自己的模样？”包媛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盼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我这模样本是不差的。”苏贾很欢喜媛媛终于不再继续唤他那膈应变扭的“夫君”了，满嘴灌了蜜糖一般将包媛捧到了天上夸，“只是媛媛的模样身段性子才是最佳的，孩儿若像了我，可不委屈了我家媛媛。”　　包媛何曾听过这般贴了脸面说的好话，若放至平常，必是羞红了脸，只是现下她心里却有万般思绪，容不得那长不大的少女心性作祟。　　她只顾低了头，对苏贾的话恍如未闻。　　“媛媛还不来么？”苏贾拍拍身旁的床褥，微微歪着脑袋，眼睛睁地大大的，用那明明已是长成的俊俏脸庞做出一副乞食的狗儿的神情来，“可还是恼我前些日去那阁里？”　　包媛又见识到苏贾这私底下装疯卖傻如稚子的模样，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莫不是自己真的年岁渐长，十几岁的少年在她看来怎比她那三岁的幼子还无赖。　　包媛望着苏贾，自她的角度看去，少年露出那白皙的脖颈，墨发垂床，有几缕随着他歪脑袋的动作滑过脸颊。　　真真是好一个风流少年！　　不同于宋定纯粹的俊朗英气，苏贾有一股少年独有的阳光朝气，那朝气里却有时又透出几分无意的羸弱来。宋定若是丈夫的不二之选，苏贾却是可当那风花烂漫的情郎。　　包媛心下划过一句感慨来，晃神了许久才被自己这暗里不可见人的一点小龌龊羞到。　　复而垂头，企图躲过苏贾的灼灼目光。　　只是脑袋低垂着，身子却是猛地离了地面。　　大惊失措下，撇头看见苏贾早大步过来一把横抱，又是两三步轻轻地将她放到床榻上。　　包媛本在这顷刻间想出对策，苏贾将她一放至床上，她便假意晕厥。　　只是未曾想，这被褥这般软绵，苏贾放下她的力道又是这般轻柔。　　她只道……只道人人都像宋定素来用强劲惯了，下手没个轻重呢。　　“我还不……”　　“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包媛那“睡”字还没说出口，唇上便被苏贾啄了好大一口。　　慌得她只敢眯着眼，心里如无头苍蝇一般失了阵脚。什么长他数岁，什么已为人妇，她如今却是被这“相公”轻薄了去。　　虽明知宋定无法知晓，或许此刻的宋定连包媛为何人都不曾晓得，但在包媛心底，这浓浓的出墙之感是喷涌而出。　　怎生才好？　　包媛当即试图挣脱苏贾，想着这几日是真真荒唐，她怎能如此安心地做着这什劳子苏夫人？　　“你莫扭了！”苏贾看不过去了，这又不是要强了她。　　包媛果然安静了下来，眨着眼睛极为无辜地看着他。　　“傻姑娘。”苏贾笑了，也没了后续动作，只是将包媛搂入怀里，不忘故意地轻拍了她的屁股几下，以哄孩儿的方式说道，“睡吧。”　　“什么？”包媛愣住，见苏贾起身熄灯，上塌后便没了动作，有些懵。　　这是……躲过一劫了？　　“净想着些什么，你夫君我明日可不是还要早起。”苏贾似乎是猜到了包媛心中所想，故意揶揄她一般。　　包媛顿时红了脸，暗自庆幸黑夜里苏贾无法看清她脸颊的绯红。　　包媛这厢红着脸，却听苏贾一声轻笑，大手揽过包媛的柳腰，像猫一般使劲将脸蹭蹭包媛的脸，之后便没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