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贾在包媛进阁的第一步就看见了她。 眼见同僚们刚布好酒水,再想想依包媛那闹腾的脾性,若是自己被发现在这阁内,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下就找起了躲藏之地。 只是这还未找好正好的躲藏之处,一同僚便自门外进来,面上略有喜意,“方才我见这阁中有一姑娘像极了苏家嫂子,正和宋定那小子纠缠不清呢。” 这同僚也是个不会说话的,还未进席便已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无所关联的前后句可不是打着苏贾的脸。 包媛火气素来大,不少子弟受过她的气,如今其中这一人也不管是苏贾在否,出言不逊了起来。 宋定? 苏贾微眯眼,变了脸色,板着脸横了那人一眼,也等不得同他计量,出了厢房便搜寻包媛的身影。 也是好找,一眼就见到包媛站在不远处。 “媛媛?”苏贾大步跑过去,也不见所说的宋定身影。 只是包媛却是和丢了魂一般,呆呆地站着,神情木然。 苏贾心中一紧,抿抿嘴刚要启唇说些什么。 “我……”包媛却是先开了口,“我走错了路,且先回去了。” 包媛认出了苏贾,只是她现下满脑子的宋定,在苏贾面前做戏的力气感觉是用劲了,生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来。 没了宋定,没了儿女,她如今一人,又在怕些什么。 苏贾拉起包媛的手,还来不及问些什么,便被包媛抽离。 这…… “手这般冷,你……”包媛走得快,苏贾一路大步跟上,将衣袍解下来给她披上。 ============================================================================ 苏贾本是做好准备,做好包媛定是要吵闹的准备。 包媛在那环采阁不动声色,按以往的脾性来算,已算给足了自己面子。 苏贾回程的路上便已决定,无论接下来包媛怎么整弄自己,都毫不抱怨。 只是包媛这一路都很安静,静得有些吓人。 直至到了家中,也未作任何声音。 苏贾这才感到有些后怕,从小到大便未见包媛这般,可是动了不小的气? 包媛本是木着脸,这下却是绷不住,低低地,静静地落起了泪。 苏贾惊到了。 更是手足无措起来,自小到大,他何时见过这混世小魔王哭过,还是这般我见犹怜的哭法。 “莫哭……”苏贾急急地上前替包媛抹眼泪,被包媛避了开来。 “都是我的错。”苏贾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得一味重复着,“你莫哭。” 也不知包媛听进去了没有,泪是落得更凶了。 苏贾是真的慌了,哪知道包媛会是这么一出,只当是被自己去花楼伤了心。 “前几日媛媛在那明楼相中的簪子,我都买下了。”苏贾转了话茬,拿出一个鼓鼓的帕子,“我们媛媛瞧瞧,可是好看?” 包媛被泪糊了眼,只看见一片花花绿绿。 “媛媛几日前同我说时我竟是忘了,今早才想起。”苏贾故作懊悔,选了枚玉簪便往包媛头上戴,又顺手抚过包媛的眼角,“这红眼同这玉簪倒是更配了。” 包媛眨巴着眼,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丈夫已是不识得她,这年岁也是莫名其妙地倒转了五年。 她自问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缘何老天要这般罚她。 而她如今,除了神伤哭泣,竟是不知能做些什么。 转过头看向苏贾,见他满脸做作的样子,见他蹩脚地讨好妻子的样子,心下更酸。 莫说与苏贾本就不相熟,这几日苏贾日日早出晚归,见面的机会更是少,包媛对于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仍旧陌生得很。 “你可是与......与宋定熟悉?”包媛垂着泪,断断续续地问出口。 包媛一直不开口,这下终于开口,苏贾也是高兴。 只是一听宋定二字,苏贾身影一滞。 勉强敛住眼底的那抹不自然,苏贾笑道,“这是怎了,是又觉着别家郎君比我好看了?”苏贾伸手想替包媛抹眼泪,却又被堪堪躲开。 包媛自己用手胡乱抹了眼,一脸无辜又略显疑惑地看向苏贾。 “上月你见到杨家那二公子,回来后可是同我又哭又闹,直道后悔,道我小白脸一个,毫无风度,连那杨二公子的小手指都比不上。”苏贾见吸引了包媛注意,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缘由。 心里还惦念着宋定,听了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安慰话,包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苏贾见包媛稍稍平静了下来,嘴角也不禁露出浅笑,“再哭鼻子,明日这脸可就要浮肿了。” 说着拿帕子擦擦包媛的鼻子,“瞧瞧,鼻水都出来了。” 包媛吸吸鼻子,本还想再问,经这么一来,缓过神来,看着苏贾半蹲在自己面前一副讨好模样,自觉自己方才的行为是过了火。 她是看得出的,苏贾是真心待她的,未醒来之前的她。 自下人那也是听闻苏贾与她是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好交情。她长到了二八年华,自然而然的嫁于了苏贾。 她如此闹腾也未有什么言语,她却是不好意思。 她这般挥霍的,可不是苏贾对于他那个熟识的包媛的纵容么。 而她不过是一个顶着这包媛脸面的陌生人罢了,她的性情,她的记忆,都给了宋定。 方才的一派破罐子破摔行径,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包媛哪里真有胆量,敢去做什么荒唐事呢? 包媛看看一旁的苏贾,苏贾见她看过来,给了一个极为讨好献媚的笑容。 只是,苏贾看起来这般爱护他的包媛,却是会听她会信她这段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