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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暗草惊风(2)

待到七叶放下帕子,露出那张被她画得一团糟的脸,那张媒婆先高声叫道:“哎呀,七叶姑娘,这,这,这成何体统!”这一叫,不少正吃饭的人纷纷向她们这里张望。  七叶讨好地对她笑笑,“怎么样?不错吧我精心准备了一上午呢!”一看到莫大娘耷拉着脸,就不敢再造次。  “呦,姑娘,人家李公子可是玉树临风,才貌双全,家境又好,有多少姑娘想嫁都不行的,光是这桌聚鲜楼的饭,就足见人家的诚意,可你倒好—唉,可别砸了我几十年的金字招牌!”  “他这好那好,怎么还迟到?真不守时。”七叶托腮,向着莫大娘嘀咕道。  “不是人家迟到,是我们早到了。”她那点心思莫大娘怎会不知,她急急地拿了帕子擦七叶的脸,想把胭脂擦得淡点。  “噢!轻点儿!”七叶吃痛。  慕元珣望着那手舞足蹈的背影,看她满头簪子,簪子上的流苏随着她的身体左摇右晃,想起刚刚瞥见的脸,不禁哂然失笑,虽面色如常与太子交谈,却时不时地看向七叶的方向。  不多时,一个身型瘦削、仪表堂堂的少年急匆匆径直向七叶她们走来,一面入座一面道歉:“对不住诸位,店里有些事耽搁了。”  “不妨事儿,我们也才刚来!”莫大娘抢先说道。  七叶有些泄气,因为那李从茂见了她并未表现出她所期盼的嫌弃鄙夷之色,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七叶顿时觉得讪讪的,自己这般好没意思。渐渐又觉得大事不妙,偏偏莫大娘与李从茂相谈甚欢,李从茂行事妥帖,懂得投人所好,对莫大娘刁难他的问题,也都一一耐心回答,分寸恰当,进退有度,把莫大娘逗得眉开眼笑,她频频向七叶使眼色,恨不能七叶现在就跟了他回家拜堂成亲去。七叶既要想着这边该如何了局,又担心慕元珣认出她来,心不在焉、如坐针毡,李从茂几次与她搭腔,她都所答非所问,莫大娘急的在桌下踢她的脚,不停帮她打圆场。  李从茂见七叶心思游走,知佳人难有意,略微思忖,果断站起,作最后一搏,只见他大声向在场吃客说道:“诸位!在下李从茂,请各位给在下作个见证,今日,李某向这位莫姑娘求亲!”  七叶怔怔地望着他,只见他从容不迫、掷地有声,明白为什么李家世代香农,却自李从茂发家,原因就在这里。他这是逼她就范啊!就算她今日不答应,今后这洛香城也无人敢向她莫七叶提亲了。  在场的,除了慕元珣似有所思,所有人都望向这边,连太子都觉得颇为有趣,放下筷子,静观其变。张媒婆见此情形,料定七叶会应下,不禁喜形于色,盘算着李家公子会付多少酬劳给她。莫大娘则虽心急,又不敢催促七叶,只得暗暗向她使眼色。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朗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李从茂目光灼灼,眼里有万点柔情,裹挟着七叶。只见他拿起茶盏,向茶罐中捏了朵茉莉干花放入茶水中,接着将茶盏递向七叶的方向,那花就着氤氲的热气缓缓舒展,慢慢下沉,七叶就在这袅袅上升的热气对面看到了她的洛霆哥哥,“朗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七叶嗫嚅着,手不自觉地伸向茶罐也捏了一朵茉莉花,要往那茶盏中放……  太子慕元璟看得迷惑,招手示意小二,低声问缘由,只听那小二说道:“爷是外地来的的吧?难怪,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洛香城的习俗,男女看亲,如果中意对方就在杯中放一朵花茶,如果另一方也放,就表示成双成对,好事也就定了。”声音很小,可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慕元珣耳里。   “啪—”茶盏落地,那朵茉莉夹在一地碎瓷之间,单薄得可怜。慕元璟惊诧地看向慕元珣,似是不解,刚刚就是他弹了李从茂的手。七叶从茶盏落地的声音中回过神来,顺势说道:“李公子,你既无意,又何苦作弄我。”  “我……不是我……”李从茂适才看见七叶去捏茉莉花,心下正欢喜,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弹到了手腕,一吃痛,便松了茶盏,想向七叶解释,却见七叶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他跟着跑出去,出门看哪还有七叶的影子。  七叶漫无目的地跑着,泪水止不住流下,洛霆哥哥,我刚刚明明看见你了,那些句子是你曾给我念的,可你怎么一去不返了,仅仅一封信便断了所有过往。七叶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下,缓缓蹲下,泪水冲花了她化的浓妆,手一抹,东一块西一块,更显滑稽。  “姑娘,你还好吧?”七叶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慕元珣正用初次见面时那般戏谑的眼神望着她,单手前伸,等着扶七叶起身。  “我好不好,关你何事?”七叶用手又抹了抹眼,避开慕元珣的手,自顾自地站起来。  “他不是洛霆。”慕元珣不以为意,顺势双臂交叉,闲散地靠在墙上。  “我知道他不是洛霆,但这又关你何事?”七叶又气又恼,他居然看穿了她刚刚的失态。  “话说一方水土育一方人,这洛香城碧水青山、钟灵毓秀,怎么生了你这么忘恩负义、蛮不讲理的主,刚刚要不是我,你就稀里糊涂许了终身了,哪里还有台阶可下。”慕元珣睥睨着她说道。  “想那京城气势巍巍、物华天宝,不也一样有你这样偷偷摸摸、暗中算计人的人么?”七叶不甘示弱。  “话说我这招还是跟你学的。”七叶的话并未激到他。  “你—”七叶语塞,又突然想起什么,主动凑上前去,双手抱拳作了个揖,“殿下,是小的有错在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完,惨不忍睹的脸凑合着笑了笑。  慕元珣发觉她的笑不怀好意,可惜太迟,他的手突然间奇痒无比,他中、计、了!  “哈哈,这是我新研制的痒痒粉,还没用过,你是第一个,怎样?效果可还行?”  “想要解药吗?你听好,我只说一遍噢。”接着做了个“用水冲”的口型,“没听见?唉!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告辞!”七叶突然间心情大好,胸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嗖”地一声不见了踪影。  慕元珣极力忍耐着,神色自若,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满地打滚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显出好看的弧度,这世上从没有人能近身对他做些什么,却唯独对她不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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