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蓠。”洛英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儿来,蓦自听完了蓠蓁全部的自言自语,“咒骂混沌真神,可是要遭罚的。”
“不管罚不罚,骂都已经骂了。”蓠蓁故做轻松状,继续道,“其实你一早便知晓白泽的目的了吧?”
洛英不答。
“我的凤凰血脉,让我自出生起,便被他封存了我的灵脉,变成一个碌碌无为的散仙,养在离川。我知道他忌惮我,但是他一直对我庇护至极,如兄如父,让我在六界横行无阻,所以我便一直装聋作哑,也不管这些。直到他自私自利地抛下我,与蚩钦同归于尽的时候,解了我的封印还将他半生的修为输给了我,还借此让我入昆仑当了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云顶上神,彼此牵制……”
他真的算尽了。
为世人,为六界。
为她。
她怪白泽利用忌惮自己吗?
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有的,可是时间久了,这些怨、怪、嗔、痴,都变成了思念。
她真的好想白泽,好想过去。
回到那逍遥的离川,无纷扰,无是非。
“阿蓠。”洛英捻起冢边一朵蓬草,踱步前来,“座上从未想过算计你,他皆是真心为你,他的行事作风,一向如此。”
他甚至至死都在惦记你,放不下你……
蓠蓁默默然抬首,身前的石柱巍峨耸月,似在与天攀比,傲然无人。
“这把剑,曾是我视为最宝贝的东西……”蓠蓁掌中缓缓显出斩荒,摸着剑身认真道,“现在,它亦然承载了我最不可割舍的人的唯一生机……”
夙胤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缕魂魄,便宿在斩荒剑中。
斩荒无情,却也有情。
这是白泽生前授予此剑给蓠蓁时候说的一句话,原来竟是此缘由。
白泽啊白泽,你当初如此纵容我,叫我事事如意,是否就料到了有一日,我会受此磨难,处处坎坷?
蓠蓁似哭似笑地拍打着石柱,像极了耍脾气的孩子。
未几,只见从石柱顶端天际而来的一道泛着微熏金光,暖暖似光洒了下来,笼罩了蓠蓁一人一剑,让人如沐春风般融融在心底,瞬感万物挥发,百舸争流。
蓠蓁掌心所握的剑柄烫了起来,多年形同废铁的斩荒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色泽来,在光晕下熠熠生辉,犹如换皮重生般,涅槃——
一抹烟霭逸出,逐渐化作了蓝黑色的形魄,又渐渐显出了夙胤的模样。
就这么静静地横斜在蓠蓁眼前,托在斩荒剑之上,双目沉沉合上,浓密的眉、笔挺的鼻、修长的下巴……
一如记忆里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蓠蓁心头一跳,又疼又喜,伸出手似要去触碰,却只扑了个空。
她怎忘了,夙胤如今只是一缕魂魄……
“白泽,是你在助我么?”蓠蓁望着夙胤安详的面容,喃喃自语。
洛英叹了口气,道:“他寄宿在斩荒剑里多年,吸尽了白泽当初放在斩荒剑中的灵力,并依托此灵力为生,想来如今与祭冢里白泽所剩的残余灵力相呼应,化为己有了。”
“我明白了……”蓠蓁心中顿然如醍醐灌顶,激动地攥上了洛英的衣袖,“混沌,混沌之力可助他复生!”
白泽之所以被称之为混沌真神,便是因他体内宿了可扭转生死、主宰万物的混沌之力!
白泽虽已寂灭,可他留在世间的残损混沌之力尚未消失殆尽,若是能将世间所剩不多的混沌之力集到一处来,夙胤复生自是有望!
蓠蓁顾不得嗓子内的烟熏火燎,直直将剑小心翼翼收入袖中,腾云往东方而去。
“蓠蓁……”洛英徒然伫在原地,心底酸涩,“你如此心切复生夙胤,究竟是因为自责愧疚,还是因为其他?”
万万年守护,你终究是看不见我……
不对。
洛英心里毋地漫开一阵不祥,散落在六界的混沌之力,哪是这般容易便能收的齐的?
……
蓠蓁腾云腾得极快,不到几个时辰便到了银光熠熠的花神殿,一派锦绣未央之盛大,赤橙青蓝紫七色接替盛开,远远地汇成一道彩虹缭绕。
蓠蓁踏上光滑可鉴的云龙台阶,顿时感到一阵冰凉,明明外头看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暖意,未曾想台阶竟然凉如水,寒气得紧。
一路的台阶皆是由百花雕琢而成,芙蓉、红杏、茉莉、桃花、芍药、蔷薇……直到台阶顶端,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朵妖冶的牡丹,睥睨万千花类。
“是何人到访?”殿门的侍女朝伫立在台阶的蓠蓁唤了一声。
“蓠蓁。”蓠蓁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
“蓠蓁……哪个蓠蓁?”那侍女想来修行资历尚浅,不认得这名字,自顾自念了念,一旁的侍女比她先回过神来,神色大惊,一边推搡着那个侍女,一边连连跪迎道,“花神殿侍女珠露拜见蓠蓁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