蓠蓁也是颇为不好意思,她这小徒儿好端端给自己腾云,偏偏来这么一句给他分神,自己又拉不下这老脸去说些什么,只得装成一副淡定模样,微微扼首,假装无事发生。
“师父,前边好像有人。”夙胤看着前方的云彩逐渐变大,整个眼眶子都要装不住了。“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蓠蓁抬头,神情忽地便不自然了起来,小声道:“咱们往东边,绕过她们。”
见蓠蓁神情,怕是认得云彩上的人,夙胤便也没多问,调转了脚下的云彩方向,想往东边去。
不料那朵云彩像是捉摸透了蓠蓁他们的心思一样,他们也往东边去了。
“咱们往西边走。”蓠蓁手腕一转,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夙胤他们脚底下的云彩往西边扯。
只见那朵云彩突地膨胀起来,直直挡住了二人的所有去路,横在二人眼前。
蓠蓁心中一阵哀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给她碰上了。
云彩之上,是位金霓华服顶冠的妙龄女子,撵轿招摇,正负手而立,注视着这边。
“师父,她好像在看着我们。”夙胤转头对蓠蓁道。
“与其说是看着,倒不如说是瞪着更贴切些。”蓠蓁淡然,迎面看着那云彩之上的人。
两朵云彩缓缓靠近,就将接壤之际,金霓华服女子眉目一横,将自身脚底的云彩狠狠相撞,一阵轰鸣。
夙胤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晃得一时间站不稳,整个人狠狠摔了个跟头。
蓠蓁佁然不动,清致的目光似若无物般缓缓开口:“别来无恙,玉衡仙子。”
来者竟是六界司花之神,玉衡上仙。
两朵云彩相碰瞬间,便融成了一体,云彩那端,玉衡的金靴稳稳踏上,身边的十几个仙婢也随之而来,使着整片云彩为之狠狠一颤。
“哼——您可总算舍得从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出来了,下仙还以为您要在那里躲上一辈子呢。”伴随着玉衡极其尖锐刺耳的一阵闷哼,刻薄话语连绵不断地来。
“玉衡仙子挂心本上神行踪如此良久,有劳了。”蓠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又道,“玉衡仙子容光焕发,想必在那逍遥馆定是得了心满意足……”
“蓠蓁!堂堂上神,竟然口出秽言羞辱于我!前尘旧事,今日我便要与你算个清楚!”玉衡抛开原本的阴阳怪气,从袖口间霍然显出一架通体金碧莹色的鸾琴,架势大开。
鸾来琴——!
传说上古真神白泽借天地之力,以神兽真身为载体,造出了凤来、凰来、鸾来三把古琴,真神白泽与魔君蚩钦大战之际,凤来琴与凰来琴皆跟着白泽陨灭,当今世上,唯剩下鸾来琴一把,经过千万年流转,才认主玉衡,这也是为何,玉衡仅凭上仙之阶品却能受到与寻常上仙更甚的尊崇的缘由。
夙胤先是一阵稀里糊涂,后来便咽了口口水,心里忐忑起来。
“师父……”夙胤拉了拉蓠蓁的衣角,心里有些不着地。
“莫怕,你师父我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还是护得住你的,有我在,她掀不起什么风浪。”蓠蓁反手拍了拍夙胤的手背,宽慰道。
这动作被玉衡收到眼底,仿佛抓住了什么新颖不过的细枝末节,冷冷嘲讽道:“你这是从哪里收来的徒弟?无半分仙姿,平庸至极!莫不是从那逍遥馆里拾来的?倒也真符合你这行事作风。”
说罢,后边的仙婢们也跟着捂面嘲笑起来。
一阵莺莺燕燕的造作笑声,惊得夙胤没少掉鸡皮疙瘩。
蓠蓁眸子一黯,阴阳怪气道:“逍遥馆里是些什么人,这六界除了本上神以外,便是玉衡你最晓得了,不是么?”
“你说什么?!”玉衡脸色乍然,咬牙切齿。
“你可是继本上神以后,开天辟地之后第二位去这逍遥馆的女仙,你不了解,谁了解?”蓠蓁嘴角始终噙着极其浅薄的笑意,而眼睑下一片淡漠。
“蓠蓁!你休要欺人太甚!”
话语刚落,玉衡手指一拨,排山倒海般的鸣叫声席卷而来,圈圈层层的音波幻化出千万道强光向蓠蓁二人袭去。
蓠蓁唇角微勾,转身拂袖。
不知从哪里而来的,从四面而起的凤鸣声呼啸着渐变成一堵偌大的长翅鸟状,晶莹剔透,像是清水般微微流动着,又像是冰霜凝滞,带着睥睨万物的傲然,将二人牢牢地护在其间。
而玉衡所拨弄的道道强光,皆悉数被这护身法给挡了回去。
霎时间,周遭万物,都在此刻黯然失色。
夙胤只觉,周围的云彩,都停滞了飘动,一股瑟瑟的寒意笼罩,钻进毛孔的每寸肌肤,却感受不到任何的不妥。
“你应当知晓,本上神的真身是何,此物又是何。”蓠蓁道。
绝霜凤翎。
“你……”
玉衡气得浑身微颤,她怎么会不知!
自己所用的鸾来琴本就是经由白泽真神之手,而蓠蓁则继承了白泽真神寂灭前的一半修为,这绝霜凤翎便是由白泽真神之力所化,特地来护蓠蓁无虞的。
这不是摆明了嘲讽她,拿了别人家的东西还去打别人家的犊子,岂非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