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僭越了。
因着日积月累觉得主子幼小无争,便以为她真的如此由得自己指手画脚了,倒是忘了,彼时那少女不过十岁,便也是端坐在那软塌之上,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淡淡说道,“若你忠于的是我,那往后如何行事你自有分寸我便不多言,若你忠于的是旁人,那今日便离开这院子的大门,回到你主子那去。今次是你唯一的抉择机会,但凡往后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小动作,便由不得你选择如何离开了。”
由不得选择如何离开,大体便是横着出去罢。
大户人家死一个奴才是常有的事,不会有人插手管理,便是官府都不会管的。
那一刻,端坐软塌之上的小主子,威严霸气,明明软糯瘦削的身子骨,却令人心惊与胆寒,特别是那双眼睛,超脱了年龄的冷和静。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那个孩子,看着木讷软萌没有攻击性,那是你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她的心里明明白白画着一根线儿,若是你没有踩着,她就像只猫儿,一旦你踩着了,那就是只虎……
……
乳娘被吓得不轻,多年前的阴影在言笙那句有些冷的话里被唤醒,吓得手都抖得泼了水。
但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许是言笙自己都不大记得。
这些年,她时常会忘事儿,也问过师父,师父只说她脑子先天不太好,既然忘了,定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便由着去忘了吧,若是苦苦想着,再一次伤了本就不大好的脑子,便真的得不偿失了。
是以这些年她随性了许多,忘了的便忘了,也不会刻意去纠结着想起,就像师父说的,重要的人,总是天天都在的,必不会忘了去。
正想着呢,就见那一日光景半点动静也没有的少年,突然抬了脚朝着她走过来,言笙一愣,方才想着他说句话、给个动静,这会儿真有动静了,却着实有些意外的不适应,言笙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步子都有些生硬,也不知道这些年除了挨打还做过一些什么,他走到南宫凰跟前,不高的个子,低了头看她,很用力地看,张了张嘴,没声音,又张了张嘴,有些生硬而阻塞的发音,“浮……生……”
心口有些揪着一般,点头,“对,浮生,这是你的名字,你姓言,叫言浮生。”想来,他也是不知道自己年龄的,瞧了瞧他的身形,便又说着,“若是以后旁人问你多大,你便说今年一十四。”
浮生,他的名字。
一十四岁,他的年龄。
一个,真实而鲜活的生命,却带着并不真实的年龄与姓名,也没有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