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无所恋地转过身,面朝墙壁,瘦削的脊骨微微耸动,像只可怜的小兽。
直到整个身体都变得寒冷刺骨,才把手慢慢收回,盖在眼睛上,声音幽幽。
“姐姐,没有你的未来,和谈幸福,除了你,我再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君梓彤红着眼圈跑出来,没头苍蝇一样。
白嫣然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姐交代了,就要尽职尽责地护送着。
两人刚走上回廊,远远地就看到独孤雪娇迎面走来,小丫鬟像遇到了救星,见她朝自己摆手,才转身离开。
独孤雪娇早就猜到她会伤心,毕竟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便君梓彤没开口说,也能看出来。
她走过去,一把将人揽住,轻抚后背。
“想哭就哭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哪个少女没点悲春伤秋。”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像是七老八十的婆婆一样。
君梓彤别扭地挣扎了两下,到底顾忌着是在别人府上,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哭呢。
生生地憋着,差点没喘过气。
独孤雪娇无奈叹息一声,当即把人拦腰抱起,脚步飞快地朝门外马车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忍不住感慨,得亏她现在换了个身体,很轻松就把人抱起来了。
唉,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刚把人抱上车,马车缓缓而行,车帘紧紧阖上,里面传来哽咽声。
独孤雪娇大马金刀地坐着,双手抱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只时不时地低头看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衣裙,面上欲言又止。
这条裙子是花颜绣坊出的最新款秋裙,如今上面沾满了鼻涕眼泪,算是废了。
君梓彤的帕子早就被泪水打湿,丢在一旁,倒是不客气地拿她的裙子当抹泪的,用的十分顺手。
双眼已经肿了起来,红彤彤的像只可怜的兔子,一边糟蹋她的裙子,一边还不忘埋怨。
“都是因为你,你若是个男孩儿,我母妃便不会想着跟姨母攀比,也不会眼光那么高,谁都看不上。
现在好了,我要被送去和亲了,还不知道嫁给什么样的蛮子,怕是没几天就要被磋磨死了。”
人在马车坐,锅从天上来。
独孤雪娇幽幽叹息一声,好声好气地附和着。
“对,都是我的错。”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无所顾忌的君梓彤,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明明往日里比谁都骄矜,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言谈举止优雅动人,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也许是伤心到了极致,也许是绝望到顶,再也绷不住了。
面对这样的君梓彤,她还能跟她计较不成,除了顺着她,也别无他法。
“母妃一心想让我高嫁,想让我嫁的比你好,然后去姨母面前耀武扬威,才把我留到现在的。
姨母头三胎都生了儿子,为什么第四胎要生个女儿,四个儿子不也挺好吗?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独孤雪娇仰头看着马车顶,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想来她也是被逼疯了,要不让她发泄出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她帮君梓彤拍了拍后背,顺顺气,真怕她一直这样哽咽下去,要呼吸不顺晕过去了。
“你说的没错,怪就怪我是个女孩儿。”
马车缓缓而行,穿过万寿大街,驶入宫门。
君梓彤从马车上跳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高冷,腰板挺的笔直。
若不是她眼角通红,谁能看出她刚才大哭一场呢。
她走出两步,又快步跑回来,抱了抱站在原地的独孤雪娇,声音轻若柳絮。
“谢谢你,娇娇,你和十七皇叔的婚礼我怕是没法参加了,走之前我会让人把已备好的礼物送过去,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话音落,转身进了宜春宫。
独孤雪娇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内,心里淡淡的哀愁。
生在皇家的人,无论男女,注定了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以前的君轻尘是这样,君梓彤亦是这样,看似尊贵无比,实则没比寻常百姓好多少。
普通百姓羡慕他们的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而他们身在皇宫这座牢笼,同样羡慕着普通人的自由。
独孤雪娇正要转身离去,忽而察觉到什么,环顾一周,却什么都未发现。
刚刚后背窜上一阵凉意,像是被人盯着,那种感觉不会错。
她脚步沉沉地往外走,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跟平常无异,不能打草惊蛇啊。
可心里却在不停地琢磨着,在这宫里,谁会盯着她不放呢?目的又是什么?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来以后入宫要小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