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吵啊?”
“谁把杯子打翻了吧。”
“不是啊,是那个人突然走过来,把许昼的杯子抢了,还砸地上了。我看刚刚他俩好像抢妹子来着。这脾气,啧啧,可真够大的。”
“真的假的?让开让开,让我看一眼!”
……
沈歧把丢杯子的手放了回去。他的动作很慢,很刻意,透着一点“砸给你看”的气息。
许昼坐着,抱起了胳膊。
他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准备对什么人动手的时候就会这样。
一时间没人开口。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坐在对面的陈郁端着自己的酒杯,想站又不敢站,低声问:“你……你没事吧?”
“没。”许昼说,转了过来,“你酒杯借我一下。”
他其实心情不错,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陈郁却被那点诡异的笑意烫了一下,只觉得瘆得慌。
完了,听这语气,他绝对生气了。陈郁想。
但是他不敢拒绝,只能把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许昼接过酒杯,又抽了张餐巾纸,然后蹲下身去,用纸包着手,把地上的碎玻璃片捡了起来,连同上面残留的酒液,一起丢进酒杯里。
坐在附近桌上的客人见此一幕,忍不住把椅子挪远了点。看热闹归看热闹,被殃及就不太好了。
再探头出来看时,却见沈歧弯下腰来,挡开了许昼的手:“别碰这个。”
许昼甩开了他,语气不善:“让开。”
又说:“谁让你砸我杯子了?”
沈歧似乎有点无可奈何。他再次挡开了许昼的手,也抽了张纸,俯下身来,替他将剩余的玻璃残片放进酒杯里。
许昼捡完了大块的玻璃,晃了晃杯子。见沈歧还看着自己,于是问:“看我干什么,想尝一口?”
说着,把装着玻璃碎片的酒杯摆回了桌上。
等着看他大发雷霆的其他客人:“……?”
许昼又对柳台荣说:“你的也借我一下。”
柳台荣不明所以,但还是递过自己的酒杯。
许昼把柳台荣杯子里的酒倒了,又将陈郁杯子里的酒倒了进去,让碎玻璃留在原来的酒杯里。
陈郁彻底茫然:“怎么了?你要干什么?”
许昼摆了摆手,说了声“等着”,端起柳台荣的杯子,离开了卡座,朝着西南角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李睿明,走去。
李睿明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在探头朝这边张望。但距离太远,他没能看清。
见到许昼过来,李睿明吃了一惊:“许、许昼先生!”
“李叔。”许昼笑着和他打招呼,“新年了,怎么还在加班啊?”
像李睿明这样替许程岳跑腿的人还有很多,许昼猜这个酒吧里还有其他人,正在奉命暗中监视自己。他们中的大多数许昼都不认识,干脆统一称呼他们为“保镖”。
只是,李睿明似乎没有恪守自己保镖的本职……许昼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想。
李睿明也看着他手里的酒杯,笑了起来:“没呢,我今天只是刚好过来……”
“您就别给我爸找借口了,他最喜欢压榨员工,我又不是不知道。”许昼说,将酒杯往前一递,“李叔,喝一杯?”
李睿明连连推辞:“不了不了,不用了,我担待不起。”
许昼将杯子放在他面前:“别这样,李叔,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您不用和我客气。”
李睿明紧紧盯着他的手。
“今天可是新年第一天。”许昼又重复了一遍,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您女儿在卡莱上小学吧?新年放假,她肯定还在家里等您回去陪她呢。我爸也真是的,从来都不替你们考虑考虑。您喝了这杯酒,就赶紧回家吧。”
听到“女儿”两个字后,李睿明脸色微变。他低着头,终于接过了酒杯,缓慢地递到嘴边,手有些抖——
“哗啦”!
又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响。李睿明将酒杯猛地掷到了地上,转身就跑。他用力拨开围观的人群,撞倒了一名服务生,头也不回地朝着酒吧门口奔去。
许昼踢开脚下的玻璃碎片,冲着看热闹的人群道:“追啊。”
话音未落,人群里又有三个人冲了出来,朝着门口方向追去。
酒吧里一片哗然,连老板都急匆匆地赶了出来,焦急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许昼穿过围观人群,走回卡座,对瞠目结舌的三人说:“没事了。”
又拍了拍站在一旁沈歧:“下次别摔杯子,麻烦——最好别有下次。”
语气堪称和蔼,一点也不像刚刚威胁完一个中年男人、还命令自己的保镖去抓人的样子。
沈歧说:“我以为你会拿普通的酒诈他。”
“万一他真喝了呢?”许昼说,“喝了却没事,那我岂不是很丢人。”
陈郁:“……”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什么意思?那个人往你杯子里加东西了?”
许昼指着沈歧:“问他,我不知道。”
他拉下挂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说了声“先走了”,便转身离开。
沈歧看了他一眼,也对三人礼貌地说:“打扰你们兴致了,不好意思。明天还有事,我先带他回家了。”
说完,他跟着许昼,离开了已经乱成一片的“卡莱之心”,留下陈郁三人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
许昼的家在郊区,临近卡莱大学,距离卡莱之心这片商业区很远。沈歧是开车过来接他的,然而刚刚被灌了酒,汽车系统检测到后,拒绝让他坐在驾驶座上。沈歧只得坐进后座里。
他设置自动航行的路线时,许昼的终端上收到了消息,说李睿明被抓住了,已经招供了一部分。
效率还挺高。
许昼点开对方发过来的资料。
“神经毒素Ards-17?”他念道。
“一种合成药物。”沈歧闻言,解释说,“低剂量不会致死,但是会致幻和令人上瘾,长期服用会损伤神经。”
许昼一愣。
居然是这种东西?那看来不是许程岳的手笔了。他再变态,也没到给自己儿子下毒的程度。
“你怎么知道酒里有问题?”他问。
“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沈歧言简意赅道。
“噢。”许昼也没多问。
他又看了眼对方的使用量:5毫克。看来意图不是杀人灭口,单纯地想让自己成瘾而已。
既然知道不是致死量,那李睿明端着那杯酒时,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你不关心是谁指使他的吗?”
“懒得。”许昼很无所谓地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让他们审去吧,审出来就知道了。”
沈歧默了默。好半天,他说:“学校那边请好假了。”
“几天?”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