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窝在床榻上,叫那宫女跪坐在离自己一丈的地方,就那么坐了一夜。
不是他不想做什么,是他不敢,也不能。
自小虽生在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李劭却从没感到什么幸运。这地方的人最会趋炎附势,哪怕明面上你是主子,可是不受人重视,便活得还不如奴仆。
而他那种病秧子,能活到弱冠之年都是撞了大运。却没想到命运这般捉弄人,那地位最低贱的皇子竟也能坐上万人渴求的皇位。虽然他的身体也并没因此康复多少,不过他至少不再需要为寒冬中想多要一盆炭火而烦恼。
只是,人呐,是最不会满足的物种。
他见到薛泠的第一面,便觉得与常人不同。她是知道他那点底细的,但却从未鄙于不屑。薛泠于他而言就像是那年冬日里,渴求却不可得的银丝碳,即使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可是他怎么配得上?人家是真正在疼爱中长大的世家女,自己连那奏折都看不懂,又怎能渴求如同神女一般的他。
还好,他的身体支撑不了他做那事。否则,不论是对薛泠,还是对那宫女,自己都算是亵渎了薛泠。
李劭右手抚摸自己左手的手背,想温习刚刚那短暂的温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薛泠自觉不是个狠心之人,做不到对婢子动辄打杀。这世上叫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而死人开不了口却绝不是唯一一种。
本想大不了灌碗哑药下去,再丢到辛者库,便算最严厉的惩罚了。
可徐锦芙却不这么想。
“娘娘,这人只要活着就绝没有绝对守得住秘密的时候。”徐锦芙面无表情的开口,“您给了她活着的希望,却又剥夺人说话的能力,这般平添仇恨不是自找麻烦么?绝对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的恨意,尤其是那差点儿飞上枝头的”
薛泠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若是您做不出手,不妨臣来。”
徐锦芙就像一把软剑,没有寻常刀剑那般从视觉上震慑人心,却能准确一剑封喉。
尤其是像薛泠这般连盔甲都被对方脱去的。
那个宫女死了,传过消息的人也经过了清扫。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薛泠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若先前还能用自己负起最基本的责任这种话来哄骗自己,那么现下她越发觉得在徐锦芙的对比之下,自己已不配再当这中宫之主。
这个念头,在徐锦芙的一席话后,再一次放大。
“娘娘不觉得那个宫女长得有些眼熟吗?”
眼熟?她先前瞥了一眼,是有几分姿色不然也不会突然惹出这事,可是却也想不起像谁。
徐锦芙跪坐,低下头,“若是这话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只是臣作为娘娘子臣,有些话不得不说。”
徐锦芙把头低得更低,“臣觉着那宫女与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
咣当一声,手捧的茶杯摔碎在地,那随之溅出的茶水,一股脑儿的溅到了徐锦芙的官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