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孙尚香回到内堂,华佗正收拾提笔写好药方,陆议已经放过毒血,敷好草药,人躺在床榻上尚在昏迷中,好在脸色已没那么苍白。
孙尚香收起方才的胡乱思想,上前抱拳一礼:“多谢神医相救。”
“神医不敢当。”华佗摆摆手,看见孙尚香头上还剩一边的绛红发带,又望了一眼他取下放在榻头的布条,了然道:“女郎既知用布条扎在伤口上方阻止毒液蔓延,看来是懂些医理。”
孙尚香汗颜,干笑一声,转问道:“那他现在没事了吧?”
华佗将药方交给她:“没事了,过几个时辰自然会醒,注意伤口不要碰水,按这个方子内服外用,约莫半个月就好。”
孙尚香长舒口气,收好药方又道了声谢,目送华佗离开后,回身靠在榻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昏睡的少年。
先前由于天色昏暗,她对他相貌的直观印象就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眸,现在他紧闭双眼,她才发觉他的面容也十分俊秀,柔和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浓墨般的双眉……少年的英气与青年的成熟竟协调地融合在一起。
不像大哥孙策与他的好基友周瑜那样第一眼就让人惊艳,反而是越看越舒服,就像是千琢万磨后的温润玉石,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看着看着……她眼皮就开始打架。
经过这半晚上折腾,神经一直紧绷,现在松下来,她更感觉困累交加,想靠在榻边打个盹,眯了一会将睡未睡之际,忽然陆议的梦呓声又让她惊醒。
“祖公……庐江……”
他双目紧闭,眉心微蹙,口中喃喃自语,断断续续的听不清。
她揉揉眼,凑近了听还是听不清他的低喃,迷糊地嘀咕了一句:“说的什么啊?”见他眉间隐有痛色,仿佛陷入可怕的梦魇,她试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唤道:“喂,做恶梦啦?”
他眼皮微动,似在半醒半昏迷之间,微微睁眸看她一眼,又沉沉睡去。
孙尚香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神色平静下来,没有再呓语,终于安下心,替他捻了捻被角,感觉眼皮重得快睁不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枕在自己手臂上,不一会也睡过去。
北风拍打窗户纸沙沙做响,屋内火盆燃烧着火红的炭火,驱散冬夜的寒气,炭火燃尽成灰时,天蒙蒙亮,冬日温和的日光透窗而入,给屋内的两人笼上一层朦胧的暖色。
陆议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晨曦中熟睡的女孩,她趴在榻边,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头枕在右手手臂上,左手似乎还不放心一般按着他被子边角。
冬晨温煦的阳光洒在她安稳的睡颜上,恬静姣好。
陆议似也忘了开口,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心里某一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若暖风吹进缓缓变得柔软。
片刻之后,陆议蓦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伤口疼痛猛然袭来,不由地闷哼一声,声音虽轻还是惊醒了孙尚香,她无意识地嗯一声,睡眼惺忪地直起身子,起到一半,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啊!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