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见阴　　心悟庙是个存在了很久的小寺庙从什么时候，从什么年代开始就已经存在的也无从考究，不过老辈人口口相传得知，据说很久以前就有心悟庙了，得有好几百年的历史吧。存在了那么久的寺庙，却在早几年的大动荡中，仅有的三名和尚还俗了，在附近的几个村落里入赘都娶了媳妇。而仅剩的心悟庙被拆了，庙里的铺地的青砖都在动乱中，被人撬了哄抢拿回家，只留下一地的凌乱废墟。　　　　后来的饥荒中生下孩子养不起的婴儿，或者残缺不全的孩子，都被人扔到心悟庙旁边的浅水塘里，那里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个乱岗子坟，之所以会传的这么邪乎，据说很多人从那里路过都见过鬼火，还有不少人回家后撞风，一嘴的胡言乱语不省人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心悟庙那边究竟有没有鬼已经没人会去追究，大家都只知道那个地方阴气重，是块凶地。　　　　听到小妹说的地方，素贞心里有丝犹豫，她可以说自小就不是个健硕的，反而是老人嘴里八字轻的那一种人，人在屋里坐都可能碰了风，更何况还是去阴气重的地方。可这个念头转念一想就放下，先不说现在是阳气最足的中午，就是她跟跟白娘娘签的契也足够震慑阴气。最最重要的，在填饱肚子的生存前，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　　　　习惯了用腿走路的人，十多里路对姊妹俩人来说，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一路人碰到不少下地除草的人，还有挎着篮子四处溜达着野菜的大半孩子。等快到心悟庙，素贞远远的看过去，心悟庙那个方向除了一片荒草的废墟外，看不到有什么诡异的东西。从素贞醒来并开了眼之后，除了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外，还能看到……怎么形容呢？算是一种气场吧？　　　　她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气场，最凸凹的是白娘娘身上白中带银的颜色，家里人和村里人基本都是不通程度的灰白色，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身上的气场会更偏向灰色，素贞觉得灰色气形代表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很可能是一个人的健康程度吧。除此之外，阴气她也是能看到气场的，不过想来因为阴阳两隔，所以除了特别偏僻的角落之外，一般都不会存在阴气。　　　　心悟庙没有阴气存在，也就意味着这个地方并没有以讹传讹中的诡异，多是心理作用中的自己吓自己吧。素贞就算大字不识几个，可毕竟经历过前世后世信息爆炸是洗礼，电视节目的科学访谈中，揭穿过不少旧时候江湖骗子的愚民把戏。什么鬼敲门呼鱼自来墙上电灯，很多都是江湖术士的骗局。　　　　至于究竟是否存在真实的诡异事件，素贞不知道，她前世的契灵也就是最普同的灵，如同的叫魂劝阴还是能成的，就算被大多数年轻人指出是骗人的把戏，但素贞相信还是有用的，她看过丢魂的孩子不少，有的孩子胆子小，惊吓到就丢魂，家里大人会每年都会带着孩子去看上两三回，直到孩子年龄大了才算好。　　　　没了心理负担，素贞跟在素娴身后也放开手脚麻利的挖野菜，心悟庙这边的野菜多来的人少，马玲菜提提牙还有不少的灰灰菜跟野苋菜，就连嫩绿的蒲公英素贞也没放过。素娴也是做惯活的，手上速度一点也不比素贞慢，姊妹两个相距四五米的距离，素贞站在一个土包旁，掐围着土包长出来的一大丛野枸杞的嫩头，耳边听着素娴叽叽喳喳的嬉闹话。　　　　“大姐，今个咱们俩可是来的巧了，咱俩肯定一人能弄一筐，够咱家吃上两天的饱菜汤。也不知道咱爹啥时候回来，上回咱爹胡来带了俩烧饼，烧饼可好吃了，油盐味足还是白面做的，俺还想吃烧饼。”　　　　素贞不记得她爹上次回来的事，甚至连她爹年轻时的模样都记忆模糊不清。全是他爹五十多岁就去世而她活了九十多岁，算起来她已经有四十多年没有见到她爹了。。。。对她爹的印象，更多的停留在那个因病躺在床，被病魔折磨的瘦弱苍老的形象，一时手上掐野枸杞嫩头的手也顿住，心情陷入对她爹的惆怅中。　　　　“小娘子，汝是何家的后人？何时觉醒的血脉？”突然从前面出现的声音猛地惊醒了走神的素贞，这声音飘渺的有些不真切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素贞惊得小脸一白，直接反射性地向后退几步，结果被地上的藤草拌摔倒，抬头就见一个只显露上半身的红袍长发阴灵，青白的脸色本就若隐若现的透明机制，此刻被阳光照应更多了诡异的惊悚视觉感。别说素贞前世没见过鬼，就是今生她开了眼也是没见过真正的鬼，更何况一看还是死了不知道几百年前的老鬼。　　　　倒是那阴灵老鬼，见素贞跌倒在地上，虚影的身形微微前倾，整个鬼影都一阵波动，好在所处的位置并未有太大的移动，看样子是想移动却没移动了。飘忽的声音再次响起，虚无空洞却又莫名的夹着一丝疯狂：　　　　“小娘子莫怕，吾乃第二十六代巫，名巫岩，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权势者阴私不断，巫者一步步凋零，最终只能落得个四处逃窜免除斩杀之命，巫术越发凋零。。。。近三百年内竟再无巫者血脉觉醒。。。汝乃哪家后人？巫者血脉得以觉醒实乃大造化，天不亡我巫氏一族，天不亡我巫氏一族。。。哈哈哈哈哈。”　　　　老话说三岁一代沟，素贞本来就被这突然不符常理出现的阴灵吓得又惊又怕，哪里能听明白对方一堆文绉绉的话，不过那个几百年还是听懂了，吓得哆哆嗦嗦结巴道：　　　　“你…你是啥东西……俺听不懂你说啥……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互不干扰……要是俺们来贵地打扰到你，俺们这就立马离开，俺们这就走，你别跑出来吓俺们了。”　　　　素贞结结巴巴道话落音，阴灵老鬼白中泛青的脸上………怎么来形容呢？那表情简直就是一言难尽，如果实在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仿佛被吞了一坨翔，没什么比鸡同鸭讲更让人抓狂。就算阴灵老鬼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鬼，胸口不能在呼吸也不可控制的一阵剧烈起伏，青白的脸色更显青白，表情也显露瞬间的狰狞。　　　　那表情被素贞小心翼翼的偷瞄到了，吓得登时小脸更苍白了。要不是素贞不是矫情爱自欺欺人的人，这会都肯定要紧闭眼睛默念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是幻觉。阴灵老鬼见素贞惊吓的模样，心里更因巫族的没落痛心疾首，缓和了好长一会才算压住戾气，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道：　　　　“小娘子不用怕，吾…我乃第二十六代巫，名巫岩。感知到你觉醒的巫者血脉，方现形来与你相见。我在此等待了五百多年得以遇见你，可见你我之间有缘。你既觉醒了巫者血脉，就能够修习巫族巫术，成为一名厉害的大巫，重振我巫族千年前的荣耀，你可愿意。”　　　　这次阴灵老鬼的语速放慢下来，素贞好歹把对方的意思听明白大概。觉醒什么血脉她也不懂，不过有件事她听懂了，对方教她学什么东西。素贞前世可没经历这些事，从跟白娘娘签契，到眼前这个只有半截身子的阴魂，素贞觉得都跟她的这双眼睛有关。这双突然多出来看阴阳功能的双眼，素贞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有一点素贞前世今生都坚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从来就不是个好运气的人，与其说这接连的好运气是她的机遇，她更担忧并恐惧这奇遇背后的阴谋。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老百姓，没有过人的聪明才智，没有强大到能护住她的靠山背景，她只想做一个能力差不多的乡下契先生。　　　　出嫁前能挣点钱粮改善家人的生活，成家后能帮着男人养家糊口，在生几个孩子，弥补前世一生无子无女的遗憾。素贞的愿望很渺小，渺小到对某些大人物而言微不足道，可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渴望。所以，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馅饼，就算馅饼的味道看着会很好吃，素贞也不会上前咬一口。　　　　前世，她曾经在电视机听到过一句文绉绉的话，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素贞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渺小存在，振兴什么巫族的责任她没那个能力，也承担不起那个责任。吞了吞口水，素贞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停的唤着白娘娘，希望白娘娘能出现。　　　　比起眼前惊悚的阴灵老鬼，素贞更相信签契的白娘娘。带着怯意小声道：“俺不愿意，俺不知道啥子巫师，俺就是一个刚开始给人看风的神婆子。你要那啥的振兴啥子还是找别人吧，俺大字不识一个，又笨有蠢做不来。”　　　　阴魂老鬼竖眉，斥道：“竖子，巫氏一族何等的尊贵，岂是尔等竖子。。。”猛然想到什么，阴魂老鬼的怒气一敛，转而生硬道：“小娘子不可妄自菲薄，你我既然相遇便是有缘，不识字不要紧可以慢慢学，你既能为人驱邪避祸破灾祈福，就该知道做善事会有善德加身，增加自身福泽后人，对你只有好处。”　　　　素贞哑然，阴魂老鬼说的好处越多。素贞心里都越发抗拒，她坚信没有不用付出就能白吃的午餐。素贞没那个金刚钻，也没打算去揽那个瓷器活。心里暗自叹息，道：　　　　“俺人笨学不来，一大家子都填不饱肚子，不然也不会来贵地挖野菜，天天还要忙着家里地里的活记。做俺这一行的都不能摆上台面，早些年国家解放破四旧，这一行被归为宣扬迷信，是要被打破的牛鬼蛇神，都被抓起来□□。你要是一直在心悟庙附近，就该知道这心悟庙怎么没的，说不得你还是亲眼看到的吧。”　　　　阴灵老鬼沉默了，他一直被困在这个方寸之地不得移动半步，最可悲的是最近的几百年中，连个能看到他的人都没有，先不说阴魂老鬼的孤单寂寞冷，单说心悟庙就是他亲眼看着被一群愚民给铲平的。。。。天下大势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太多的人和事都被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又有几个能甘心。。。罢了…罢了，时也命也……强求不来。　　　　一时心灰意冷的阴魂老鬼，幽幽的叹了口气，颓然道：“罢了，有些事勉强不来，吾执着于巫族兴衰……也该是离开之时了，汝觉醒巫族血脉对吾已是慰藉。你我也是有缘之人，吾只望巫族能继续传承。”　　　　阴魂老鬼说罢仰头长叹，仅存的半身身形化作荧光一点点消散，而在阴魂老鬼消散位置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漆黑癍旧的木盒子。木盒子陈旧不堪，有半米长十岁孩童半臂宽，木盒上并没有锁的痕迹。素贞根本没打算去碰那个诡异出现的黑木盒子，她现在心里只庆幸，那个跟黑木盒一样诡异出现又消失的阴魂老鬼离开了。　　　　素贞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赶紧的带着素娴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就是抬她她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只是不等素贞从地上起来挎上框喊素娴一起离开，就看到一旁伸过来一只半大孩子的手臂，直接把黑木盒子打开，耳边也听到素娴疑惑好奇的声音道：　　　　“姐你咋了啊？咋坐地上挖野菜，俺刚才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应俺。这里咋有个盒子？你从哪里找到的？会不会是和尚庙里埋藏的宝贝？俺听说以前好多人藏钱都喜欢往土里埋呢。这盒子黑不溜球的，也不知道装的啥东西，要是宝贝就能换钱买肉买面吃了，俺可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