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分,崇明殿内。
林清月落座后,似不经意间往戚府的位置扫了一眼,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戚父身为外放将军,自然是要将家眷留在京中的,偏偏府中又没有女主人。这些年来,戚府从来都是姝姐姐这个未出阁的女子赴宴,云京城的高门勋贵哪个不是暗自嘲笑过她无主母教养。
可如今既然姝姐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四皇子妃了,就算是还未行大礼,不能直接位列皇室宗亲的席位,柔贵妃身为正经婆母竟然不出言将她带到自己席位,这简直就是向世家表明她并不喜欢这个儿媳。
这叫姝姐姐日后如何在这满云京的勋贵世家抬头!
身边的罗芸察觉出了林清月不虞的气压,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只见戚姝严妆华服端坐在属于江南总督的坐席上。
收回视线,罗芸也是心疼的,“娇娇,以我们的身份......”
罗芸顿了顿,还是决定说明白,“你帮她实则是在害她。”
听着娘亲语重心长的话,林清月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她如何不明白,太子和四皇子之间必有一战,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戚姝应下赐婚圣旨的时候起,就注定再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嬉戏打闹了。
林清月心中有些酸楚,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女子用瘦削的身形撑起一个世家的模样,默默地颔首垂头,面上恢复了一片恭谨温顺的样子。
宫殿煌煌,清音袅袅,这满殿心思各异的人,脸上却是相同的温和平静。
“漠北使臣到!”
内侍尖细的嗓音打破了这表面安静祥和的气氛,殿内似乎有一瞬窃窃私语之声,又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眼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戒备望向殿门的方向。
乾元朝立国不过百余年,期间深受西羌、漠北战乱的困扰。
莫说林清月这种在汾北长大之人,就是深处中原,一片安宁的云京城众人,也是听闻这两国就面色惊变。
就算是四皇子一党,此时也是不由自主地感谢太子,要不是西羌被太子殿下收服,顺便还得了吴国的赤铁矿,漠北怎么甘心派使臣来拜访。
林清月原本垂着眸子放空,只觉得身前一阵异香飘过,不由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只需一眼,林清月就知道这就是以美貌闻名漠北的长公主——拓跋姮。
林清月面色微变,要知道自古以来公主为使者。
就只有一个目的——和亲
还没待林清月盘算清楚那家皇室宗亲有这“福气”,内侍突然开始依次吊着嗓子喊话:“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顿时收敛神色,整容敛衣,不过数息,满堂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不再发出,皆是安静肃立。
内侍一门一殿地唤十数来声后,崇明殿内突然响起礼官气势磅礴的声音:“跪——”
林清月铺开浅紫色的长裙,目光盯着面前黑沉的如意祥云纹地砖,脖颈垂而不折,和殿内众人一齐三呼万岁,高堂中仿佛有余音回响。
拓跋姮在这样声势浩荡的场面中一时有些震惊,看了眼威严道平身的男人,眼中闪过势在必得。
她是漠北最为风情的女子,远赴云京为的就是保族人安宁。
汾北一个林荡就已经让族人生活拮据,衣食堪忧。如今更出了一个用兵如神,手段暴戾的太子,漠北必须要拿出些手段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迷惑这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