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绒羽鹰之后,最后的任务行程可谓是顺风顺水,再无一丝波澜。 苏婉二人坐在篝火旁休息,江祈渊又加了根柴火,听着火焰燃烧产生的噼啪声,他轻舒了一口气,靠在树上看着那漫天的星斗。 “表妹,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江祈渊的声音温温的,在夜色下,颇有种令人心动的感觉。 苏婉听习惯了他的语调,并没有留意有什么不同。她看了眼远处正在炼化丹药的叶诉,重新靠回树上,思索江祈渊提出的问题。 “嗯……我想去国都,你呢?你方便么?”苏婉的意思,自然是问他的身份去国都有没有问题。 江祈渊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去国都也好。”已经过了那么久,江祈渊即使不再借苏婉来掩饰身份,当初暗算他的人恐怕也发现不了,可是和她在一起舒心,自己又答应了这个姑娘,那么同行到他恢复实力也无不可。 “那好,等任务结束我们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之后便准备去国都。”听到江祈渊同意,苏婉无疑是开心的。 对方可以说是自己两世以来第一个朋友,虽然注定要各自向道,可能多走一段时日也是不错:“对了,鹰肉吃完,你是不是?” 苏婉正准备问他是不是突破到了筑基中期,远处却倏然飘来一阵香气。 那香气极淡,就像白玉莲绽放时的香气,清清幽幽的,却让苏婉脸色一变。 她站起身,伸手直取储物袋,摸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丹药,一粒自服,一粒塞进了江祈渊嘴里。 江祈渊正准备提醒苏婉屏息,对方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到了唇边,一触即离,他怔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装不能动弹。”见江祈渊已将解毒丹吞了下去,苏婉收回手,轻声说道。 江祈渊感受着温和的药力在四肢漫延,将已然渗入体内的毒素驱除,留下淡淡的灼烧感,不禁挑了挑眉。 屏息无用,如果他不是筑基期,又没有苏婉在,恐怕当真会着了道。 “王药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边思忖对策的时候,他们前方三人小组内境界最高的修士已经喊了起来。 江祈渊看苏婉转头望过去,猜到这药效只对修为和身体有压制作用,便回头将视线也转移了过去。 只见夜色之中,两个人影伫立,其余诸人都跌坐在草地上,神色恨恨地看向站立着的两个人。 “王药师,你效力我家老祖多年,如今因何背叛我家公子?”如果说其他人是惊惧,那刘野便是惊愤交加了。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光是听声音,都可以感觉到他话语里滔天的愤怒。 傍晚前王海刚将火炎丹炼制完毕,叮嘱叶诉最好当场炼化。 如今叶诉刚服下火炎丹不过两个时辰,距离完全炼化还有三个时辰的功夫,根本无法动弹。 王海对他的愤怒全不在意。他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叶诉,冷哼了一声:“自然因为老祖已经陨落了,我要再找一个靠山。” 王海的答案,也是秦越的答案。 他们陪着叶诉跑这一趟,就是因为他们的新靠山想将叶家老祖的血脉赶尽杀绝,却又不好亲自动手,于是趁着叶诉在外的机会,最好是无法使用任何老祖留下的法器的时机,抹去叶诉此人生存过的所有痕迹。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跳梁小丑,哪怕杀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听出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另外两个小队的人都是背上发冷。 他们一直以来不敢与叶诉交好,是因为他们知道叶家那位金丹老祖已经陨落,他们害怕叶诉有仇家,更害怕叶诉以为他们的接近心怀不轨。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百般小心地完成任务,又千辛万苦打过了绒羽鹰,却还是要折损在这里。 秦越也不是多话之人,看在和刘野曾经共事于叶家的份上,勉强答了一句已是极限。 他走到张家二兄弟面前,正要动手,却听得远处一个男声问道:“秦真人,你可是当真打算,将我们每个人都杀了?” 张席看着秦越的手掌堪堪停在自家兄长头顶,眼中是微不可查的庆幸,更是汹涌澎湃的恨意。 他自小与兄长相依为命,眼看着兄长就要筑基,却要被这等卑鄙小人所害,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有多恨秦越二人,对于出声的人就有多大的期待。 这声音他一开始没有分辨出来,等他稍稍细想,不是那两人小组的表哥,又是哪个? 秦越皱了皱眉,看了过去,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后,还是狠狠一笑。 “你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早逃吧。” 他说着,重新举起了手,正要拍下的时候,一道剑风向他站着的位置斩去,让他不得不退了开来。 张席见此,心中陡然而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被他们嫌弃过的丑陋男子,正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他似乎在笑,火光映照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映照出他挺拔的身姿。 这人脸上的是面具?张席恍恍惚惚地想着,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油然而生出这样的想法。 大概是这人的气势太强,又救了兄长的缘故。 秦越看到果然是他坏事,心里暗骂了一声。 江祈渊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隔了数尺看着秦越脸上懊恼的表情,忍不住又勾了下唇角。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秦真人第一次见我,就看出我脸上的是□□,为什么不跟那个脾气急躁时时刻刻都能得罪人的小家伙说?” 江祈渊对这人的怀疑由来已久。在这方小世界,能戴□□的多是筑基真人,或是身后小有靠山的炼气修士,秦越既然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告诉刘野,任由他看不起自己?这可不是一个护卫应有的谨慎。 秦越后退几步防备着他,发觉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高,眉头陡然一皱:“筑基中期?” 他话音未落,下意识地看向王海,只见对方已经晕了过去,心神一下乱了起来。 不怪他现在才发现,在苍阳国中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的待遇天差地别,哪里有人会去隐藏自己的修为,更别说戴上一个如此丑陋的面具,任由他人议论。 “表哥,既然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又不能打晕,不如便杀了吧。” 两方正对峙途中,远处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 秦越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闪,急速地往苏婉的方向掠去。 他看到苏婉站在树下,正准备挟持人质,却见苏婉抬头,看着他微笑了一下。 苏婉虽然毁容,但模样并不狰狞,不料此刻在火光下,那张脸宛若鬼魅一般,邪气得骇人,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拖入无尽深渊。 “你说,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跑呢?”江祈渊在他身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越一把撞到苏婉身前的透明护罩上,已知自己中了计,只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他低下头,一把剑当胸而过,将他刺了个对穿,澎湃的剑气沿着他周身血脉深入,炸开,连体表都浮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连带着他的血液,从那血痕里飞溅出来。 他张开口想说话,鲜血却从他口鼻溢出。 江祈渊一把拔出了剑,看着身前虽然勉强站立,却已心肺尽碎的修士,眼中无波无澜,仿佛他杀的并不是一个修士,而是一个脚下的蝼蚁。 “黄阶……法……器……”江祈渊飞掠回王海身旁一掌拍向对方天灵盖的时候,秦越正好倒在了地上。 苏婉走到他面前,隔着一个防护屏障,听着他最后不甘心的话语,沉默半晌,失笑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要回来杀自己,与江祈渊的单打独斗他未必不能支撑上半个时辰。可是他一背过身,对任何同阶修士而言,都是落了下风。 更何况她问过,江祈渊手中的剑一旦接触到金丹期以下修士的血肉,剑气就会如无数细小利刃一般,将对方的的经脉寸寸绞断。 除非断尾求生。 可是当胸穿过,哪来的机会断尾求生? 一场蓄谋已久的意外,几乎没怎么开始打,就消弭于无形。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江祈渊都有些不可察觉的惧意。 筑基中期,这样的修为什么要来赚这几十块灵石?为了好玩? 他们这想法倒还当真冤枉了江祈渊,虽然他们很富裕,可那都是苏婉炼药赚的灵石,哪怕苏婉分了一半给他美其曰为护卫费,但真正他自己赚的也只有从云阳河里辛辛苦苦捞东西卖到的上百灵石。 叶诉给的灵石虽然不多,可也抵得上他大半身家了,怎么能说是玩呢? 不过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宣扬出去的,发觉情况已经安全,苏婉收回了那个防御法器,还给了江祈渊。 她绕着另外三伙人转了一圈,其中只有叶诉对外界的变故一无所知,其他人都看到了江祈渊放弃掩饰直接动手。 这还真是难办。 看出她走来走去的意思,原本以为自己安全的几人再度恐慌了起来。 刘野已经豁出去了,只要叶诉能活着,他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真人……我家公子正在炼化丹药,对此毫不知情,求你高抬贵手,莫要伤他……” 如果换了个蠢笨的仆从,恐怕现在就是对江祈渊说狠话而不是示弱了。 江祈渊听到这里对刘野高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人没眼色归没眼色,倒还真是忠心耿耿。 眼看着其他人还要说话,江祈渊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罢了,表妹,不过是一群炼气期的修士,还能把我们的行踪说给那个老女人知道不成?” 江祈渊话里的信息量太大,苏婉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祈渊不会动手杀这些人,哪怕他有再多的秘密,苏婉也知道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为了未来不一定会发生的小事把无辜之人杀死。 苏婉一直在转悠,也是想着编造什么理由才好。既然江祈渊自己想了一个,那肯定比她捏造更合适。 “表哥说得是,她以为毁了我的容就能得到你的心,未免太看不起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谎言还是一整套来得妙。 既能与他们的身份相结合,又显得像个无足轻重的八卦。 听到苏婉出声,其他人都缓过神来,连声应是。 他们又不是不想活了,刚才看秦越他们的架势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如今叶诉还活着,幕后之人对他们这种小喽啰下手也没有意义,叶家也不会对他们报复,一切再好不过。 江祈渊看他们战战兢兢地求饶,也是好笑,却没有表露出来,将戏演了个全套。 “既然不杀他们,那干脆多等一会,等他们天亮药效快解开了再走。别到时候哪个凶兽来了拍死他们,还要算到我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