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喝了一盏冷茶,整个人就清醒过来。略略回味了一下方才的事情,我顿时心内纷繁复杂,我貌似没有醉,怎么就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 靠在床上,如烙饼一般翻来覆去。想起他拿起书桌上,半阙词的时候问:“这是探花郎写的词?” “不是!是我写的!”我当时如此澄清。 他将那词念了一遍,尤其是加重了“相思”二字道:“未料燕儿还是个才女!真是好词!” “是我用笔写的!这首词是我在一本书上看来的,当时觉得好听就背了下来!”还好!还好!我记起来我是做了解释,我并未盗用易安的佳句,否则我良心难安。 后来好像又给他诵读了前半阙?背书就背书了,怎么就背到一把椅子里,怎么就背他腿上去了?我用双手蒙住了热辣辣的脸,万分懊恼。 耳边又想起了他反反复复的话,他说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说他知道侯府是个什么地方,他说他相信我,也让我相信他,他会护我们周全。 只怪夜色太美好,只怪敌人太狡猾,只怪我意志不坚定,总之最后我还是这么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他,做他媳妇,跟他一辈子,等老了他带我去山清水秀的地方,他钓鱼,我烧鱼。好似方才不禁爬了他腿,还靠了他胸,我嘞个去,这是什么事儿啊?我反身将头埋进自己的枕头里,让枕头闷死我算了…… 我在古代,二十岁的高龄对着一个古人第一次双眼冒了星星!还被他撩地几乎无法把持?如果他坚持,是不是我连自己的衣襟上的绳结都该奔放地散开?酒醒的此刻,我还特别地兴奋?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带,还好,规规矩矩地打着结。那我昨日扭扭捏捏说要考虑考虑岂不是成了故意搭架子?跟娱乐圈未红先耍大牌不是一个道理?还没害羞完,我又懊恼上了…… 听到公鸡叫,实在睡不着的我,爬起了床,点了灯,到厨房里开始干活。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有敲门声,想来是王婶一家子,我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门。 王婶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摸摸脸,没啥吧?昨夜虽然有些那个啥,我们还是发乎情止乎礼,即便稍微越线,也没有留下任何实质上的痕迹。她指了指门口,我快步踏出门,看见门外有两个小伙子站着。 两人见到我,抱拳喊道:“见过少夫人!”整齐划一,吓得我一跳。 我拍着兄,摇着头走了进去,王婶神色紧张地问我:“这是那位府上的?” 我点点头。 “哼!这下可以扬眉吐气了!让那柳氏知道,没有了他们的拖累,咱们燕儿自有好人家喜欢!”王婶昂着头:“以后你就是侯府少夫人了!他们算什么?” “咱不跟人比成吗?我就是嫁个人而已!您老今天不要到处跟人说。”我叮嘱她,同时指挥她儿媳妇开始复炸爆鱼。 “姐,干嘛不能说啊?”玉琴问我。 “我高嫁,被人知道这么不矜持,万一人家不要我了怎么办?” “对!对!大户人家规矩多,到处说,会被人嫌弃的。我今天一定管好自己的嘴,一定管好!”王婶再三保证之后,又问我:“可万一有人问起,门口这两尊门神怎么办?” “你就说不知道好了!”我再次教她。 店铺开张之前,我烙了饼,煮了粥,配了些小菜,拿了几块刚炸起来,还热着的爆鱼。叫门口两位一起进来和我们吃早餐。两人坚定地推辞,王婶盛情相邀,我草草吃了几口随便他们了。 等我到门口去卸下门板的时候,两人急忙跑了过来道:“少夫人,这等粗活,我们来干!” “你们昨夜就在了?”我问他们。 “好几天了,我们一共四个人,分两班,今晚会是另外两个人。爷昨夜说了,我们不用躲藏了。我们不会妨碍少夫人做生意的。还吩咐我们帮少夫人做掉点粗活,累活。”这个高个儿的小伙很是憨实,说着还腼腆一笑。 开门迎客,各就各位,第一波的生意还是赶早要出城的人。 “陈二叔,还是鸭腿面?” “焖肉面有吗?” “有啊!” 渐渐地人多了起来,就开始有街坊女眷了,有人就问了:“燕儿!昨日你家来客了?” “嗯!”我低头挑着浇头。 “听说是给你提亲的啊!好大的派头!”这位大嫂说道。 我还是:“嗯!嫂子,您的面!” “真的是侯府公子?是侯府姨娘养的吧?不过这也很好了!侯府的庶子,以后也是做少奶奶了!”那大嫂说道。 “瞎说什么?咱们爷是定西侯府的嫡长公子,靖国公的嫡亲外孙!”哇靠!我想低调,这位小哥却如此高调。 昨日他问我,要不要安排我认个干爹干娘啥,安排一个其他出身。我让他歇歇吧!我对干娘实在不感兴趣,毕竟我那干娘……更何况底细这个事情,我一不偷而不抢,干嘛要脸上贴金,甚至还反问他:“你内心实质上是看不大起我这个卖面的女子?” 他那时喃喃地与我说道:“我只担心自己配不上你!”此话说得很是缱倦,让我有些糊涂。 “是吗?既然是嫡长公子,娶公主娘娘都够格了?怎么会看上卖面条的燕儿?”这位大嫂好奇心很重,但是众位正在吃面的客官,用他们的目光投票表决,他们和这位大嫂好奇心一样重,一样心存如此的疑问。 然后这位小哥舌灿莲花的开始解释,什么京城名刹,超级有名的预言大师,xx和尚说长公子,命硬克妻,一定要娶市井大脚女为妻。然后缘分天注定,靖国公来逛市集的时候刚好落脚这里,看中了我。回去就找定西侯商量,让他亲外孙娶我。这个谎说得真是,我只能两手一摊说一声“完美!” 等到下午打烊,我确认了每一个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疑问的人,都得到了这个完美的解释,我深怕这个小哥一个上午这么说话,是不是口干舌燥喉咙哑?常兄这是打算做什么?我昨日既然答应他了必然会遵守诺言,再说了我不嫁他,那也找不出其他人可嫁了。他犯得着这般吗? 记得前生某个网站若是出现奇葩贴,往往会有XX参观团到此一游之说。我现如今就遇到这样的困扰,每天总有几个或是惨绿少年,或是英俊青年,总之华袍锦衣。或高傲或和蔼地过来买一碗面,端详我良久。要是看得时间长一些,影响我生意的,我就会说:“价格翻倍了啊!” 通常他们都不在乎这么几文钱,豪爽的一锭银子扔笸箩里,不用找了。当然也有斤斤计较的,比如眼前这位客官,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问:“凭什么?” “参观,买门票钱!”我头也不抬地说:“下一位!” “你这女子,怎么一点都没有礼貌!”她问我,其实此刻我应该称他,因为她穿了一身男装却满身脂粉气。 “少爷,我这是开面馆的,小本买卖。价格低廉,客人多。您先吃面,有什么事儿,等咱打烊了。再跟我说,成吗?”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表哥怎么会娶你这种女子?”她的面条已经被她那扮作小厮模样的丫鬟给端到了桌上,她却还喃喃自语地站在那里。 我帮眼前的客人结算完,对她说道:“你没仔细打听啊?你家表哥娶我回去是辟邪加镇宅!”说完这些,她还在沉思,旁人倒是都笑起来了。 只见这位反应慢半拍的姑娘,突然拍手大叫起来道:“我想也是!” “想明白就好!快去吃面,吃完面,早点儿回家去!”我劝她,这么大个姑娘,真以为穿男装就是男人了吗?万一被花子拍了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坐下边吃面,边抬头看我,说我不礼貌,那就礼貌点,我给她笑了笑,她也回我一个笑容,甜甜地糯糯地,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吃完之后,到我面前期期艾艾地说道:“其实,其实你也别难过,虽然是给我表哥镇宅,但是给我表哥镇宅算是有福气的。你说是吧?” 我初时有些卡壳,反应过来立马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是的!我也觉得!” 参观团来了好几拨,常远他外公又来了两次和老春头,谈天喝酒,便服出行,我也不点破。 王婶几次催我,上侍郎府去跟柳氏道个歉,请她回来主持一下我的婚姻大事。 被我阻止道:“她也是我认过来的亲戚,要她,还不如要您了,您和王叔做了我的长辈即可!”定西侯府是个什么状况我都不清楚,政治这个东西,讲求站队,派系。前世伟人说过:“党内无派,千奇百怪!”若是黄家和常家政见不合,这个时候拉出这层关系,对双方都是麻烦。既然赶走了,就赶走了! 就这么着,王叔和王婶成了我结婚客串的长辈,侯府给的聘礼不少,礼书我只是写了我手里当初买下的那几间房子和这个铺子一半的股份。王婶觉得有意见,我跟她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再说了常家娶我是辟邪,难道还会计较这些?” 王婶恨铁不成钢地骂我:“你好端端地结婚,胡说八道什么?你这样一点点嫁妆,过去要被人看不起的。” “嫁妆多,肯定也看不起的!”我确认且放心,社会地位摆死在那里,哪有那么容易就看得起? 倒是晚上,常远再次爬窗,这回进的是我的卧房。我刚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他就这么爬进来了,理所当然地接过我手里的毛巾帮我擦头发。 他跟我说:“你的情意,就是最好的嫁妆!”这话说得很是没头没脑,论说情意,哪里及得上他对这件事和对我的上心程度,我就算是蠢笨也该看得出来,更何况我自认为情商不低。可我却没来由地觉得鼻头发酸,好似有些伤怀,却又说不出为啥,就觉得我合该回报自己的一颗明晃晃的真心给他,才好。 “阿霜那个丫头很是娇憨,你别恼她!”他拿了梳子将我的头发从头往下梳,我这一头乌发可能是我浑身上下,最值得赞扬的了,乌黑滑溜没有一丝毛糙。 “前些天来的那个姑娘吗?很是可爱!我哪里会怪她?”我反问他。 他呵呵笑道:“我想也是!你素来心大!” “谁家养的,这么可爱的姑娘?” “她是我小姨家的姑娘,自幼呆在外公家长大。” “你外公家,看起来挺不错。小姑娘看上去很纯真烂漫!”我表扬了小姑娘,毕竟只有幸福的家庭才能养出如此天真的姑娘。 “说起来,外祖母今日问我,是否要请宫里的教养嬷嬷前来给你教授些礼仪?”他看着我问道:“你意下如何?” “我原也有这个打算,我无父无母,平日里又凶悍,只有我管着干娘,干娘断然不敢来置喙我的事情。我也未曾想过要嫁入豪门,也就没有细细研究过这些礼节。是要个人来教我!”到什么样的环境做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懂,另外说道:“你这种大家大族的一些事情也好开始跟我说说,在应对的时候也可以有的放矢。” “如此我去回了外祖母!”他刚刚坐下,又拉扯着我,今日可没喝酒,断然不能上他的当。我拿起桌上的一块丝帕,将头发随意地松松地绑了一下,隔了桌子坐到了他对过。 “燕儿,今日与我这般生分?”他略有些不满地问我。 我警惕地看着他道:“这不叫生分,叫保持距离。”不是我过于矜持,实在怕那日的情景重现,万一这天干物燥,春意盎然地不小心滚在了一起,虽然也没什么,但是总归不太好,显得我太过于猴急。正当我如此想的时候,外面的野猫嚎叫起来,那声嘶力竭的召唤,充分体现了荷尔蒙的力量。 或许是看我紧张兮兮,或许是听见野猫呼唤春天,总之突然就笑了起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那日你可不这样!” 我指了指我那床道:“那日在书房,今日是卧房!这能一样吗?” “只要情意深厚,哪里都一样!燕儿,这是在邀我入幕?” 我恼羞成怒道:“你可以滚了!” “行了!不逗你了!我走了。”他站起来,我先他一步打开门,要送他出去,他出门之时,在我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那神态自有一种偷香窃玉的欢喜,让我顿然对自己的女性魅力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