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眼看人的功力其实还是有的,比如这个老春头我一直认为他为人质朴,这不?他懂得投桃报李,吃了那老爷子的一碗面,就将手里的酒给拿了出来,到我这里取了两个小碗,开始倒酒。 “好酒!真是好酒!”这声音是那老爷子的,我微微绽开笑容。 可见虽然手里没钱,不能像前世那样取极品好酒,来设计酒体,追求这酒的柔、雅、净三字自成风格。但是通过对不同普通酒进行调和,也能避短扬长,调制出味道不错的酒来。只是未能有长时间的窖藏,实在太新了些,自是无法跟我前世的比。不过前世与今生,原本这身世就是天上地下之别了,还计较这些作甚? 这一手功夫是当初跟着一个客户,一个不愿意泡枸杞,拿保温杯的文艺中年一起交流而来,我好吃,他好酒。完成他的公司上市后,相约西南小镇,一家一家酒窖品尝,收集了各种不同风味的酒体,听他讲酒,兑酒。后来兴致上来,也就跟着学了起来,渐渐地入了门。到后来我那爷爷,也拿着我勾调的酒去送给老战友,老同事。在那个小圈子里,我也算是他们嘴里的一支奇葩。 老春头说:“这是燕儿那丫头自酿的酒!可无处买去。我这么两年也不过喝过她第二回。”这种事情耗时又烧钱,在这里一直为生存而战的我,哪里会花那么大的力气来满足小小的兴趣? “燕儿何不开个酒坊,就你这个手艺,定然比这面馆赚钱快!”混熟了,不知何时他也叫我燕儿。 “大爷,酒这一道,我不过刚入门,能调好是运气,调不好是正常。若是拿它来做生意,我实在没太大把握。”其实好酒完全可以和文物一样收藏,是个增值保值的东西,我是打算等以后有钱了,就开始兑酒囤酒。 “哦!?我只知喝,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学问。说来听听!”他问我。 “多少钱?”这不面前的客人已经在催我了,我只能对他笑笑,指指手里的活儿,让他们老哥俩喝去。 “张大脚,前些日子你当着咱们整个街坊将自个儿许了出去,如今却不见人来提亲。这事怎么说啊?”总有人耐不住性子,要来说道两句,不过眼前这人和那日姚家那妇人不同,只不过是好奇八卦,却无太大恶意。 我仰天长叹一声问他:“你问我,我问谁去?” 自有人接口道:“这下鸡飞蛋打了吧?” 我装作认真思索一番:“只能这样了!还能如何?” “燕儿,我家有个亲戚是个秀才,如今二十五六,家里只得一个女儿,十来岁,原配死了三年多了。如今打算续个弦。你看如何?”有个大婶还当真了,跟我说起来。 没等我回答,已经有人问了:“长相如何?家底怎样?” “五官倒是端正,家底子么薄了些,不过燕儿这么能干,面馆如此红火,大约也不会计较这些。更何况只不过有个女儿,上头公婆具都没了,以后燕儿过去生了儿子,倒是跟原配娘子也没什么两样。”那婶子说的好欢快。 王婶子擦了桌子直起腰说:“家底子薄,到底薄到什么程度?读书人,这个岁数靠什么撑着这个家?”咱婶子这是当真了? “王婶子,读书人吗?家道艰难些也没什么,等中了举一切自然会好。不是我说,燕儿的脾气也太烈了些,更何况自有也无父无母,少人管教,一双脚也没有缠过。实在难配好人家!”那婶子口气很是中肯,还问我:“燕儿,婶子说的可对?”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道:“婶子您说的对!不过实在是我毛躁,恐怕委屈了读书人。我看还是算了!” “哈哈,只要有婶儿去说,一定能成!燕儿,你放心!”婶子将她雄壮宽阔的胸拍地一颤一颤的,不过似乎她会错意了。 “燕儿,一个穷书生有什么好的?隔两条街,杂货铺陆老板怎么样?之前他还嗟叹,要是早知道那日你会点了那么个穷酸脚夫,他定然早早待在你面前。他们家铺子也算兴旺,他家娘子去年刚刚去世,儿子女儿都十五六岁了,过去就是享婆婆福。”又有一人插嘴,我的天哪!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打算把方圆百里的鳏夫全都给我筛选一遍吗? “行了!行了!各位大叔大婶,嫂子大哥!燕儿谢过了!这事儿能缓缓吗?” “燕儿,你真的老大不小了,年纪再大些,恐怕……”他们的分析逻辑清晰,有理有据。我只能闷头卖面。问题是那日我看常兄一眼,虽然是脑中灵光闪现,或者说是脑抽,但是抽地也脚踏实地,我俩认识几年了,我的小胸口的跳动的心脏里是有那么一颗种子在萌发春日的嫩芽。不是常兄,胡乱找个人,我还不如一个人过清清静静的。 两位老爷子今日倒是一会会儿就结束了?两人分别向我打了招呼要离开,我这里他们正混沌沌地讨论着,也没空与他们多说,就挥挥手意思意思算了。 刚过午时,客人开始减少,王叔和王婶轮流吃了饭,过来要替我,稍微歇口气,喝口水,都已经习惯了,还是等打烊了再吃也不迟。 “娘!姐!我来了!”小幺儿又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王婶的大儿媳妇,她看见我,腼腆地叫了一声:“燕姐!” “玉琴来了?”我笑着招呼她,这铺子我将一半出让给王叔他们家,分期两年本金给我。我让王婶来学我的浇头手艺,她说年纪大了,这厨艺一事本就不在行,她原本想让大儿子过来学,后来想着到底男女有别,就让了这个新媳妇过来。 “玉琴啊!来了就跟幺儿一起把碗给洗了!等你燕姐吃过饭,再教你做菜!”王婶吩咐道。 玉琴轻轻地回了声:“哎!”就往里去与小幺儿打水洗碗了。 我得了空端了碗在店门口吃起了午饭。 突然街上出现一阵躁动,整齐划一的男家丁开道,四人抬的绿呢轿子,旁边跟了两个年纪颇大的嬷嬷和两个鲜嫩水葱的丫鬟。这是谁啊?林家母子不是已经去黄家了吗?黄家还过来做什么?难道黄家觉得我这个干姐姐为他们母子所做良多,亲自来答谢的? 轿帘子撩开,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来一位满头银丝的富贵圆润老太太,红楼梦里描述贾母那些语句用在她身上也是不差的。那穿着褐色寿字纹比甲的嬷嬷上前先来问道:“请问姑娘,这店家的主人可姓张?”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将口里的那一绺面索进嘴里,继续喝汤。脑子突然转过来,她问店家主人是否姓张?她不是黄家的人。我又抬头向那老太太看去,她老太太用她多层的有福气的下巴向我颔首。我放下面碗,站起来与她打招呼。她往那里一站我就把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干净的礼貌教养给挖了出来。 我尚且在思考之中,那嬷嬷又弯腰问道:“姑娘,可认识张燕张小姐?” “我就是张燕!” 那嬷嬷笑着转头与那老夫人答道:“老太太,这位就是张家小姐了!” 那夫人在两个婀娜的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我面前,含着笑上上下下打量道:“果然是个可人的孩子!”我头上立马问号一串滚动播出,这是什么节奏?她在夸我? “你可知我今日的来意?” 我摇摇头,表示我猜不到,这一生我与贵人素无交集,市井之内扯着嗓子卖面才是我的本职,她眉眼带着慈祥说道:“与你保个媒!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仰头看了看天空中挂着的大太阳确认不是白日做梦,回过神来,虽然还是处于懵逼状态,但是上门是客,我立马将她请进了内里,在小小的客厅里坐下,又去内里泡了一杯茶端出来说道:“老夫人,请用茶!” “张姑娘!我夫家姓刘!” “刘夫人!” “我家老太太是护国侯府的老夫人!”那嬷嬷跟我介绍道。护国侯?开国元勋之一? “侯夫人好!”封建社会,对上层阶级稍微尊敬点总是没错的。 “我今日受了靖国公夫人之托,与她那外孙定西侯的大公子来说媒!”她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我无法理解,我这种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卖面条的,怎么就跟侯府的大公子有了不得不说的缘分?这也忒特么神奇了!我用萌萌哒的眼神表示了我的无知,希望她能为我答疑解惑。 “定西侯府可知道?”她可能瞧我比较呆,所以给了我提示。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这太神奇了,今天茶馆里那些英雄故事的主角出现在这段对话里了?经过洗盘多年,硕果仅存的三大元勋。 “定西侯府的大公子三年前原配娘子去世,至今未娶。此次算命出来说命里当要娶一个市井之中的女子,方能与他白头。” 我脑子里飞快的想原配去世?然后想,第一代定西侯叫常玉贵,所以是常兄?我抬头问她道:“不知是否能请教大公子姓名,今年贵庚?” “大公子名唤常远,今年二十有三了!”护国侯夫人此言一出,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结果让我觉得世界好玄幻。渐渐回想常兄起来,此刻果然发现他有着不同常人的那种气度,只是这些气度都淹没在了他当初那一场雨夜大哭之中,那一日给他下了屌丝的定义,就一直保持了这个定义。 这下我纠结无比,从理智上我应该断然拒绝,开国皇帝将军起家,夺了前朝的天下,然后自然飞鸟与良弓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三家勋贵,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么?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可能就在眼前,我实在不太应该去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