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楚客,纪处讷等“妖后余党”,一百七十余位在京官员,无论职位高低,尽数被杀。
少帝李重茂被太平公主赶下了皇位,封为温王,关在府邸闭门读书。
李显生前最不喜欢的儿子谯王李重福,出人意料地得到了“群臣”的拥戴,登上皇位,改元“中元克复”。
李重福登基之后,加封太平长公主为镇国太平王,赐予开府建牙之权。
相王李旦因为做事谨慎,官职依旧是辅国太尉,只是据说受到了惊吓,身体染恙,所以抱病不出。
崔湜、岑羲等人都得到了升迁,迅速填补了宗楚客、纪处讷等人空出来的位置。窦怀贞亲手斩杀了自己续弦夫人,韦后的奶娘明志,也被既往不咎!
上官婉儿,则因为巧施妙计诈取了西便门,在关键时刻带领勤王兵马杀入了大明宫,被加封为御使大夫。成为武则天时代结束之后,唯一一位非皇族的女性外朝高官。无论最终归宿如何,凭此职位,就足以名留史册。
得知张潜在湟水畔击溃了突然出现的吐谷浑人,又顺势杀过了赤岭,在镇国太平王的建议下,新君李重福增张潜爵位为开国凉公,并让他取代牛师奖,担任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统管碎叶、疏勒、于阗、龟兹四镇。
至于是谁暗中指使吐谷浑,并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手雷,让他们截杀张潜。按照骆怀祖送来的情报,太平王和新皇帝,都没打算再提。
在密报的末尾,骆怀祖还特意提到,白马宗死灰复燃。高僧慧范准备在长安大兴土木,重建一座新的白马寺。而这座白马寺的第一位捐助者,就镇国太平王李令月。
历史的一部分,似乎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另外一部分,却似乎还在沿着原来轨道继续前进。
至于本时空的历史最后到底会走向哪一方,张潜已经彻底无法看清楚。
“大师兄,大师兄,巴陵郡王又来了,说是有要紧事,想面见大师兄!”中军帐外,忽然响起了甘州刺史郭怒的声音,隐约带着几分兴奋,“他人已经到了军营门口,要不要我把他带进来?!”
“巴陵郡王,他居然还没死心?”张潜的眉头挑了挑,沉声询问,随即,又摇摇头,沉声命令,“不必,让他先等一会儿,你自己先进来,我找你有事安排!”
“是!”郭怒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走入中军帐内。连气儿都顾不上喘均匀,就躬身行礼:“大师尽管吩咐,是提前去为弟兄们准备粮草辎重,还是返回中原联络各路英豪,师弟我”
“不急!”张潜吸了一口气,轻轻摆手打断。然后,上下打量已经成年的郭怒,心中百味陈杂。
他在昨天夜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为何在第一次见到李隆范之时,就举止大失方寸的原因了。尽管,他非常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大师兄,那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您尽管吩咐就是,师弟我唯你马首是瞻。”郭怒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再度拱起手,低声催促。
张潜又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缓缓扶住了帅案,“你到底是相王的人?还是临淄王的人?什么时候投靠的他们?在我认识你之前,还是认识你之后?”
“冤枉!大师兄我冤枉!”郭怒闻听,立刻扯着嗓子高声喊冤。“我的确跟李隆范是旧相识,但是,我却跟相王和临淄王,以前都素无往来!”
“何必呢,二师弟,你会做,我也会查。无凭无据,我又何必把你叫过来诈你?”张潜也不生气,静静地等待郭怒自己喊了个够,才继续低声说道。“更何况,从我离开长安之时起,骆怀祖那边就几乎失去了联络。待我率部杀过了赤岭,联络反而重新变得通畅。长安城内发生叛乱的消息,只用了十几天,便送到了我手上。”
“冤枉!大师兄,我从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郭怒又惊又怕,本能就想摸怀里的护身手铳。然而,忽然想到,此物乃是张潜亲手为自己打造,对方不可能没有防备,登时,手臂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我没问你是否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只是想弄清楚,你什么时候投奔的别人。”张潜见此,心中愈发如同明镜一般。叹了口气,他从帅案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郭怒。落在地上每一步,仿佛都重逾万钧。
“我,我”郭怒被逼得连连后退,最终,脊背却顶在了中军帐璧上,退无可退。只好咬着牙抬起头,低声咆哮,“大师兄,你说过自己不想当皇帝!而你又对韦后和太平长公主都不满意,也不看好李重福!这世间,除了新君之外,只剩下了相王和临淄王那边。为了你和三师弟,为了咱们的六神商行,我也得未雨绸缪!”
“所以,你就跟相王父子俩一拍即合什么时候?现在说,还来得及?”张潜停住脚步,继续追问,双手在不知不觉间,又握成了拳头。
郭怒以前犯错之时,没少挨过他的教训,当即,本能地缩起了脖子,双手捂脸,高声求饶,“大师兄饶命!是你被逼前往安西的时候!不是相王,是临淄王,李奉御。咱们一起喝过酒,他人也不错。我想给大伙找个靠山!大师兄,我不是咒你去死。我害怕,我那会儿真的很害怕!万一你一去不回,太平长公主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我和三师弟九族!”
他了解张潜的脾气,知道自己这次,即便不死,也少不了一顿胖揍。然而,预料中的拳头,却迟迟没有砸下来,只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大师兄饶命,我真的没做任何对不起你和三师弟的事情。”悄悄将手指张开一道缝隙,郭怒从手指缝隙看向张潜,小心翼翼地补充。“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临淄王如果能够当皇帝,一定是有道明君。而咱们现在就跟他联手,在他做了皇帝之后,六神商行肯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往不利!”
“唉”回答他的,又是一声长叹。刹那间,张潜仿佛老了七八岁,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声命令,“来人,送郭刺史去偏帐休息。”
“大师兄,大师兄,你听我说!”郭怒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双膝跪地,流着眼泪继续高声自辩,“你自己不想当皇帝,又跟太平公主势不两立!如果拥立新君,临淄王肯定是最好选择。你怎么处置我都行,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你却不能不仔细考虑清楚,接下来究竟何去何从!”
“我不杀你!”张潜回过头,脸色铁青,却没有任何杀气。“你先去休息吧,我会派人接管你以前负责的那些事情。包括商行里的一切。”
“大师兄,那巴陵郡王和临淄王那边”郭怒心里忽然一松,却依旧满怀期待地追问。
如果张潜接受了他的提议,兄弟之间情分虽然已尽,将来,却依旧可以同殿为臣。届时,他会慢慢让大师兄和三师弟明白,自己现在用心良苦。届时,双方即便不能做朋友,至少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反目成仇。
然而,张潜的回答,却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我来的那个地方,没有皇帝!”将目光从郭怒脸上收回,缓缓扫向周围所有心腹,张潜郑重宣告,“我相信,再英明的帝王,不如没有帝王!”
“轰隆!”窗外,忽然间狂风大做,电闪雷鸣。
天变了,云端仿佛有无数神明,愤怒地挥舞起了兵器,向着人间大声咆哮。
全书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