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欢就坐在院子的门槛上,双眼充血,守着那七具不算完整的尸体,等到老人走的很近了,读书郎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略显疲老之态的贾昂。
贾昂看着严欢,却是慢慢的跪了下来,他跪的自然不是严欢,而是严欢身上一千两百余年的西楚气运,跪的是自己的扶龙大道。
久久沉默。
严欢终是将老人扶起来,心中哪怕有万千的憎怨,此刻也只能是化作一声叹息道:“老师,我……我怕担不起……”
老者怫然大怒道:“你想让这些人死的不明不白?今日有人为你而死,明日后日,会有更多人为你而死,若是你觉得心安理得,自可以当一个心无旁骛的读书郎。”
千斤重担,不说说想背就能背的,也不是说想丢就丢的,若是如此,何不叫这少年当笼中之雀。
现如今,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对这个西楚皇室的后人,可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要是落到那些人手里死了还好些,最怕的是成了那养在笼子里的雀鸟。
严欢后退数步,老人依旧怒气未减的说道:“便是你想要退,这天下之大,又有你严欢可退的一席之地?便是痴人说梦,独占着这一份气运,便是大罪过。”
少年终于是颓唐而跌坐。
老人循循善诱的说道:“虽然很难,但是我会教你。”
少年苦涩,这哪里还是那个贪杯自娱,潦草生活的老人,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让少年无法对视。
“起身。”老人看着严欢说道:“去救陈乐,若是再晚些,可是来不及了。”
严欢眼神里这才显露出一丝光泽,相比较死人,他喜欢救人。
贾昂眯着眼说道:“既然你不想让他死,他便要好好的活,这也不枉费我化了这么大的气力,还跟人做了一笔交易。”
那只跟着贾昂一起离开的红雀,没有再归。
严欢忽然看着贾昂,却让老者略显不悦的说道:“你以为我安排你跟这样一个少年住在一起是没有道理的吗?”
整条烟云巷子里,严欢的身子周遭,都有老者的精心布置,所求的不就是严欢能够安然成长,而陈乐,也是如此。
“那少年早就被人动了手脚,若是没有你我,他早就死了,哪怕没有死,却也是个短命相,和你这般福泽深厚自然不能媲美,但他留在你身边,对你却也有着不小的用处。”
严欢不解。
贾昂淡淡的说道:“简单来说便是遮命,说是偷梁换柱也好,说是李代桃僵也好,你和他之间,本就是互惠互利。”
气运之事,本就是玄之又玄。
有人风调雨顺,就会有人颗粒无收。
自己吃撑,旁人饿死,自然就会遭人妒忌。
而陈乐,就是帮自己吃掉那些自己吃不完的气运,只是少年身子单薄,留不住那些气运而已,长久以往,不过是一个漏斗而已。
只是现如今却有了变化,许是那些倒转乾坤的法门的漏洞所在,那少年自家的田地里,居然也长出了一些稻谷,不再需要他人施舍,却导致那严欢身体内的气运,满盈而出,遭人觊觎。
严欢这才知道,陈乐就是自己的障眼法。
“所以,你不需要对陈乐有丝毫的愧疚之情。”
贾昂说道。
在他的算计里,陈乐已然该死,自己又不是什么善翁,更何况陈乐已然和严欢的命理有了牵连征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只是那道人实在可恶,看破且说破,加上还有个藏着私心的妇人,只能让贾昂改换了棋路,让陈乐由死为生。
既是一枚无可奈何的活棋,贾昂没有道理不去争取。
严欢对贾昂所说的玄之又玄的气运只说不置可否,只是陈乐能够活下来,却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