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一个爱写故事的工科生,初来乍到,请多海涵。 “12月26日 星期四 晴 开始用日记的方式给你写信,你要习惯。” 打开电脑,又写信。楼下孩童钢琴声飞扬,生涩,断续,力量不足,却从不间断。肖邦的“牧童之笛”,应晓珏能记得妈妈的陪伴,却全然忘了音谱。 “刚接的教学任务让我紧张忙碌了近半个月,最后也算较好的收尾。努力的过程辛苦,也值得回味。无论如何,此番就已是成功了。” 窗前不断投射斑驳的梧桐叶影,偶尔可见其坠落的摇曳,渐远渐淡。夜,万念静寂,如同寄给邹卫的信,从来都是杳无音讯。刚完成了迎合课改政策的公开课展示,明明学校硬件远不达标,却非要一味的跟着创新点子走,应晓珏绞尽脑汁。不过再忙,也没忘记写信。邹卫读到了信,应晓珏不能停。 “你说同事怎么那么好,又是提供资料,又是听课给意见,还主动帮我买饭菜,连碗都帮着洗。这世界,真是好人多。”想起那群年龄相仿的同事们,应晓珏就会心的笑起来。幸好有他们,让她觉得还有温存,总有希望。 本冬季来的悄然,温度总是喜人。可应晓珏只爱大冷天,休息日能赖在床上,让太阳烤暖了脸蛋,然后蒙头在被窝里,清晰的听自己有力的喘大气。明明睡不着,窗帘拉的那么开,却固执坚持。 “今年怎么那么暖,羽绒服怎么办?邹卫,你过的好吗?被窝暖和吗?能晒到太阳吗?你说,这次元旦会下雪吗?”南方城市基本很难见到雪,应晓珏期待来一场大雪的愿望年年如此。 随着教龄不可逆减,絮叨日渐成为她的习惯。合上笔记本已快十点半,没来得及耗掉两杯绿茶,赶紧躺下,十点睡觉是惯例。邹卫,怪你,如果再不给我回信,看我怎么收拾你。但能怎么收拾?还没想好,就沉沉的着了。 “来呢来呢,哈哈……好叻……快啊快啊……。”应晓珏突然一阵哆嗦,黑暗中开眼,做梦了。梦到好像邹卫,骑自行车载着自己,却突然被石块绊倒。摔进冰冷的大水潭,于是晃悠着酸软醒来。被子有一半掉落在床下,而捂脚的热水瓶已滚在地板,有挣扎过。 做梦是件很奇怪的事,反复碎碎念着的谁谁谁和某某某,始终近不了身。反而是那些,买水果路过某个街角,于是街角成了故事发生地;某天哼过《一帆风顺》,吴奇隆就突然成了男主。这么说来,邹卫是怪。 模模糊糊,竟已6点,闹钟开闹,孩童的妈妈开始大声的喊起床喊穿衣喊吃早餐。应晓珏的闹铃只设定了一个,工作日,不赖床。昨天躺的急,她着急整理背包,又为找钥匙忙了一翻,早餐将就如常。遇见楼下母子,他们都面挂微笑喊“应老师好”,“亮亮早,亮亮妈妈早!”应晓珏喜欢如此场景。孩子开心的蹦跳,妈妈丝毫不显严厉。 应晓珏抬头盯着树叶发呆。大早上的太阳不够刺眼,没有透过虫斑丝丝照射的强烈。还是没有因为虫斑?应晓珏刚低头想找找有没有不幸被肥胖害死坠地的青虫,校车突然嘎然停下,开门一瞬,刺脖子的冷风直往胸钻,幸得司机暖暖的笑容。 “杨师傅早。” “应老师早,又吃烧卖啊。” 比如出镜超高的烧卖早餐,没人抢的位置,年老教师们一路意气风发的谈论,车身无规律的左右前后晃荡,生活即是日常。 “昨天兴泰菜场的肉肠拿到了,很不错。” “甜不甜?肥吗?” “我觉得味道可以,菜肉饭我女儿喜欢吃。明天带点你尝尝。” “好个,谢谢啊,对了,我妈做了萝卜干,明天也带点你。” “好,好,好。” …… 手机铃声响起,车内突然就识趣地静了下来。 “喂,您好。” “喂,是应老师啊,不好意思这么早给您电话啊。孩子她爸还在英国,所以这个月的房租您看是否可以先延一下,过年孩子她爸就回来,我立马就让他给您汇上。” “嗯,行吧,麻烦抓紧点。嗯……反正抓紧吧。”想说最近手头也有点紧,可催也是白催,不提也罢。 声旁的刘老师满脸笑意凑过来,“你有房子出租啊?哪里的?多大?全新?自己不住吗?” 车厢竟离奇的无声,很多双眼睛看似无动声色。应晓珏微微笑,不作答。刘老师转移对象聊天,车内又热闹开来。 应晓珏想起自己也该缴房租了。房东体贴,从不催缴,合作3年多,向来愉快。 办公室,才关了一晚上,就有一股浓烈的过期味。这里原是杂物室,旧机器、纸张等味已渗透入砖瓦。白天,每个人是空气净化器,晚上,零散的几盆绿色植物帮着倒忙释放二氧化碳,乌烟瘴气。先到的老师都会第一时间打开前后的窗户,同步打开空调,要紧排毒。 应晓珏拿抹布轻拭桌面,灰尘还好,却有昨日留下的小核桃壳,透过电脑散热板的小孔藏在暗处。桌边的那一小株文竹,腰杆子直直的,从不介意自己的不长个,在冬季照样嫩绿的显摆。 又有电话。 应晓珏把隔夜水倒进水桶,拖地前,接听。 “姐姐。”邵珺的来电是不多的。应晓珏姐姐叫邵珺,随母亲姓。 “应晓珏,等你有空,我要和你谈谈。” “我有空。”不空的话也还是要见的。 “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趟姑父那里?”应该是大事。 “周六日都可以,你定。” “那就周六下午1点。” “好,到时候见。” “那就这样。” “嗯,姐姐再见。” 嘟嘟嘟…… 血雨腥风?门一次次的被推开,注定应晓珏得走神。索性,她打开网站汇款,然后整理授课资料,今天周五,下午有两节课的教学任务。 周六上午,应晓珏按早想好的,先回了爸妈那。 冬季骑电瓶车很考验人,应晓珏躲在头盔内,连呼吸都压抑。今年的冬天真是反了它的,矮冬青已经称不了冬季霸主,一路山茶花凶猛窜芽,吸足了眼球。新开元大道上车来车往,总有几辆电瓶车悠闲的在机动车车道内趟着。又总有那么几个司机,忍不了这样的违规,不是连续地按着喇叭警告,就索性开启了车窗骂上两句,治治拖延症人。 屋里有点湿冷,底楼的缘故。爸爸还是虎着一张脸,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妈妈驼着背,却笑意盈盈陪应晓珏聊天,精神都很好。 “怎么穿那么少啊?你看看我们都已经是棉毛裤、绒线裤和外裤了。”妈妈撩起裤管,里里外外很多层。 “妈,我不冷。” “晚饭吃的好吗?”妈妈发现应晓珏又瘦了。 “自己烧点,或者外头吃点。” “回来住吧,家里总归更舒服点。”妈妈每这么劝说一次,应晓珏就少一次回绝的底气。 “回来干嘛,烧她吃啊?要烧你烧!”爸爸连瞟应晓珏一眼都不乐意。 “这里没班车不方便。”这里是郊区,离学校远,没有校车站,公车要转几站。小城市,如果上班需要汽车15分钟,就是远途,很难适应 “你一个人住还要出房租,可以省就省点。”妈妈节俭了一辈子,谈钱不俗气。 “她有钱,让她去浪费,你去管她做啥?”爸爸盯着电视,对妈妈抱怨和无礼。 “房租不贵,房东对我也很照顾,钱够了,还有多余,放心。”应晓珏不敢看爸爸,但这些话是说给她爸爸听的。 “……快要寒假了,复习阶段忙就不要回来了,我们都挺好的。”妈妈不再坚持。 “妈,你少走动,中午睡不着也要躺会儿啊,爸,你也少喝点酒,总归是好的。”眼前的爸爸是老了,白白的发丝下两眼依旧炯炯有神,微闭不带笑意的嘴,强嘎嘎的没有应答女儿一个字。 应晓珏晃了神,那年应该九岁多。每晚,自己、小外甥女和爸爸,总会一起玩扛脚游戏。爸爸被逗的乐翻天,而自己和外甥女被爸爸有力的腿脚控制着东倒西歪,满屋子沸腾的笑。可,只能说,无论如何费神费力,时光最留不住。 应晓珏没提要和姐姐见面的事,也没吃午饭,就走了。家门口,和妈妈一再道别,还听到身后的妈妈喊“老头子,出来送送呢,你个臭脾气。”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滋味。高中时,再晚,每天,都可以远远就看到爸妈在大门口候自己。待应晓珏一到,爸爸快速的接过自行车和书包,妈妈立即跑去厨房盛饭,那样的日子明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