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不仅肉体不知道在何处腐烂,连名字都已经在主动与被动的意志下淡化,消失。而有些人自顾不暇,在恐惧与慌乱之中被圈禁在了更大的圈子里,与圣堂隔阂,失去了根基与依靠,变成了一个被别人轻易操纵的人,在自愿与压迫的交织之间成为了一个丧失本心的傀儡。有些人坚守着原本的道路,但是却渐行渐远,还自己亲手封闭了道路的出口,最终作困于愁雾,零落于其中。
至于迦自己,他觉得自己好像摇摆其中,虽然不像是如鱼得水,游地自由自在,却也没有碰到什么致命的伤害。但是,直到看着这眼前的镣铐,迦才彻底的明白了过来,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在尽力而为,在尽力的维持着自己圣堂议员的风范,完成着自己圣堂议员的工作,并且在这之中尽量的保护着原则和大局。现在想想才能明白,这只不过是笑话而已,他早就已经没有了这份尊严,也早就没有了原则。他想保持着自己的干净,可惜他用来让自己保持干净的方法却是用那些行恶的手段和黑暗的交易,他的确把自己摘出了这些事件,但是他不情愿,却一五一十的做了,依然是一个行恶者。用腐蚀的方式治病,只能让自己更快的死去,就像是现在他这样,同僚们的每一样他都不想沾染,而然事实却是他每一样都沾染上了,他才是他们几个人中罪大恶极的那个。而似乎无论怎么做,他也得不到任何的救治了。
眼前的镣铐越来越近了,那冰冷的镣铐在寒风之中似乎添上更多一分的凉意,透过迦手腕上的几根寥寥的汗毛传到了他的皮肤,然后通透在他的血管,他的鲜血传到了他身体的各个器官之中,让迦整个人的身体忽然莫名其妙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冷意没有添上任何的元素,再冷也只不过是一点点皮肤上的感觉而已,应该是绝对是没可能对迦造成那么强烈的影响的。如果在平日,他连眉头都不会抬一下,身体也绝不会有半分的颤抖。如果是在平日,他早就会做出自然的反抗,他绝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到拘禁之中。
但现在,迦却没有一点点的动作,他仍然沉湎于自己的情绪之中。
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心冷了,这一点冷意只是一点点起始的点而已,真正的寒冷弥漫在他的精神之中。就像一片干柴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可以让自己化作一片大火,他身体中的潜藏的那些冷意也被这镣铐上的冰冷所一下子引了出来,让自己再没有什么办法去压制这些多年来已经侵染甚至毒害着他精神的积淀情绪。
但是,迦并没有就此崩溃,在身体与精神双重的颤抖之间,他不仅感受到了冷意,却也升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与激动。在弥漫的迷惘之中,迦忽然想要动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
他总是把自己局限在圣堂之中,他的所有行为,所有准则,所有的心思都依照着圣堂的指令。但现在,圣堂已经帮不了他什么了,能够帮助他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问题,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反叛,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多寻根探底,所以他一直都避讳着这个问题。
迦曾经真实的以为这是他的忠诚,但现在迦才明白,这是他的背叛。当一个人背叛了自己的时候,无论他忠诚于其他任何东西都是浪费。他以为自己是先行的那个人,比其他人都要走的更长更远,但其实他才是落后的那个,在其他人早就已经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时,他仍然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仍然是那一个没有成长的人。直到冰冷与囚禁来到眼前,迦才终于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半个镣铐已经挂在了迦的手腕上,他不知道岚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岚并没有很认真。镣铐带的很缓慢,岚蹙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原本已经接近闭上的眼睛忽然瞪到了最大。他的左手抬了起来,手上的手指并成一排,凌厉,尖锐,然后手臂大动,直接让手指挥过了那右手上的镣铐。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只是“蹭”的一下,镣铐应声而断,变作两截掉落在了地上。
迦的手上涌动着强烈的元素之力,隔着老远都能被人感觉到。周围那些围着他的人脸色在这一刻全都剧变,一个个都在瞬息间就拔出了自己的武器,但是仍然站定在原地,神色紧张的看着迦。
岚的反应则更快,在迦的手臂挥动的时候她就已经松开了镣铐,一下子向后跳去,早就已经到了五步的远处。她的表情也是一样的剧变,只是和周围的那些人青一张,红一张的脸不同,她似乎并没有太过惊讶的意思,反而嘴角有些稍许的扬起,似乎是有些微妙的情绪隐藏在心中,像是高兴,又像是欣然。
不过,这种微妙的情绪在她的嘴里倒是没有一点的反应,她的话语仍然是冷意十足:“迦,这是什么意思呢?你似乎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凭现在的你,你真的觉得能靠你自己来对付我们么?”
“能不能对付你,我不知道,大概也不太可能吧。”迦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认真的做起了战斗前的预热,“但你说的对,至少现在我最后还可以尽忠一次。”虽然迦也知道,在这样程度的战斗中,预热还是不预热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岚真的笑了起来,她也一样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然后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她朝着迦,语气里好像是释怀,又好像有点高兴地说道:“虽然毫无意义,但这样才对嘛,我们也不用着急,路还长着呢。不过……究竟还能向谁尽忠呢?”说着说着,岚的声音渐渐地轻了,变得像是轻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