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莫成江一直默默观察秦穗,见她有疑虑,有意试探她,“秦小姐觉得好看?”
“好好看啊,海棠花。”
这是一个肯定句,莫成江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险些撒了水出来。他的这朵海棠在天花板上待了十多年,自从他搬到这个办公室开始就有,但是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更是从来没有人这样确定的说出那是什么。
“你……你怎么?”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明明联系他的是美国的公司,托的是沈家的情面,可是他见到这个女孩子第一眼就能感觉到,她与顾以月有关,或许……也与他有关。
没有等到秦穗回答,莫成江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秦穗一下子被噎住,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莫成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主动道歉,“抱歉是我着急了。”
秦穗笑起来,这个在她心目中奉为一代神话的偶像,居然也有这样不完美的时刻,她感觉很是奇妙,“我看起来很年轻吗?”
莫成江认真的点头。秦穗虽然算不上特别好看,但是扎着马尾皮肤白皙很有青春的气息,粉色的卫衣衣袖处有着衬衫袖口的设计,裙子的刺绣也很精巧,嗯……很有艺术风格的女孩子。
可是偏偏她抬手,拈指,端茶,那温婉和煦的动作,流水融畅,很是优雅漂亮,教养极好。不论是众人围观的喧嚣嬉笑,还是肃穆严正的单独相处,她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始终是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站也笑意盈盈,坐也悠然自得。实在是……太像她。
秦穗被夸奖自然开心,也很认真的回答:“我今年二十六了。”
“啊……”莫成江的神情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但是还存着一丝犹疑。
秦穗再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温温婉婉地开始解释自己与这个图腾的机缘:“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我学编剧是半路出家,这诗是恩师教给我的第一首。”
“当月华再也照不到海棠的芳容,她独自栖身于昏昧幽暗之中,无人欣赏。正遇上了孤寂满怀、无法成眠的诗人,他满心怜意,将一生痴绝讲与海棠听。只是那些情有独钟,温厚情谊终究不能长久。海棠温和美丽,却怕被人闻出心事,所以舍了香。解语花断肠,知心人无情,这诗人真是寡义吧。”
莫成江不再疑惑,是她派来的孩子。
他站在秦穗面前,沉默的听她叙说,像是遥望着横亘在他心间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
“海棠春季开花,花未放时,花苞深红点点,初开放时,花色淡红一片,将谢时,有如隔宿粉妆。花朵簇生,性喜阳光,耐寒冰。薄情寡义诗人,是为一生所爱。”
“莫制片,海棠早已不在,你的月婵娟也……快要离开了。”
秦穗有切肤之痛,深知说出这句话的残忍,但是他们二人二十多年的往复纠缠再不了结,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月婵娟是顾以月早年的笔名,取自“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她年少成名,遇见了当时还驰骋玩乐场的世家公子莫成江。才子佳人的故事老套得掉牙,却有大把的人深陷于此。
莫成江的声线陡然紧收,尽量控制不颤抖:“她……怎么了吗?”
“肺癌晚期。”
人生总是在循环的苦痛中牵绊,可莫成江没有想到,再见时这谱曲早就已断琴弦,原来最后的告别,只是一声温柔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