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起身,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随意地揉了揉鼻子,见天边的白色已渐渐覆盖过来,心知天不时就要亮了,于是施展轻功,翻出围墙,往百花楼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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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百花楼后院的一扇屋门被“砰砰砰”地砸响:“童小离,你昨日一整天不见人影,今天到这个点还不起来,不知道后厨的锅都没人刷了吗?”
屋内,童小离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哀嚎一声,认命地起床开门。
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屋外强烈的光线一瞬间涌了进来,她抬起一只手挡住光线,微微眯起眼睛,透过指缝的光,看着面前那人的络腮胡子在想: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把胡大爷的胡子一把烧了?他的胡子今日瞅着还真是尤其的碍眼呢!
门外的胡大爷不知自己的胡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犹自如狂风般怒吼着:“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人不聪明,四肢还不勤快点?!这就随我去刷锅!”说完,拖着童小离就往厨房走。童小离脑袋晕晕沉沉的,就任他拖着走了。
童小离蹲在地上,正努力地在刷锅。只是今日这锅看起来怎么好似比往常大了一倍不止?好像怎么刷都刷不到边似的,费了她老大的劲了。她看着摆在眼前的这十几口大铁锅,影影绰绰的,到底哪些是刷过的,哪些是没刷过的,她也分不大清了,只觉得这每一口锅都像是昨晚阴影中那男人的脸一般,模模糊糊,越变越多,张开口来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于是她更是卯足了劲儿,将手下那锅刷了一遍又一遍。
胡大爷百忙之中瞥了童小离一眼,见她刷锅刷得正起劲,将一口锅刷得“哐哐”作响,内心深感欣慰,果然是孺子可教也!便不再看她,回过头来继续挥舞锅铲。
没一会儿,一盘红烧狮子头热腾腾地出锅了。他看着那肉丸上鲜艳明亮的色泽,嘴角勾了勾,心想这狮子头的火候正好,口感定然也是极佳的,一会儿可以让童小离也尝几个。
没一会儿,伙计就将烹饪过狮子头的‘脏’锅撤下,换上另一口洗刷干净的锅。胡大爷于是又专注回‘挥铲事业’。他这次打算做一道鱼汤。将鲜鱼下锅,注入高汤后,他便让伙计多加点柴火,将炉火烧旺。只有汤汁翻滚得越剧烈,鱼汤才会越鲜香。
这道鲫鱼白玉汤是他的拿手好菜,也是百花楼的招牌菜之一,他一向很有信心。
可不过添两把柴的功夫,胡大爷就发现锅里的汤面上无端出现了一口小小的漩涡,甚至这漩涡还在继续扩大。他尚来不及理清情况,一大锅鲜美诱人的鱼汤就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条鱼还僵硬地躺在锅里。他一瞬间脸黑如包公,拿起铲子翻了翻鱼身,就看到锅底竟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洞!
好一个童小离!竟敢对锅下此‘毒手’。
胡大爷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心里的怒意快速滋长!
等他站在地上蹲着的灰衣女子面前的时候,她还在坚持不懈地同手中的一口大锅奋力作战。他看着摆在地上的十几个铁锅,只有三四个是有被洗刷过的,他随手拿起其中一口锅查看,锅底一个明晃晃的大洞赫然在目!他差点没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童小离刷完一个锅后,又目不转睛地将一个刷过的锅拖到面前,继续“哼哧哼哧”地埋头大刷特刷。见此,他额头的青筋忍不住突突地跳动,先是忍无可忍地将童小离一把拖起,丢出了厨房。然后快步走回来,将每一口锅小心端起来认真查看。末了,看着地上的几口破锅,垂丧着脸,一言不发。
厨房里的锅具都是胡大爷珍藏的心爱之物,其他伙计知道他爱‘锅’心切,自然清楚他现在必定怒火滔天。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个个的都夹紧了尾巴做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而童小离呢?这个罪魁祸首站在厨房门外的时候,手还保持着刷锅柄的姿势。她抬头看看天色,然后一脸莫名:胡大爷今天这么早就放过我了?!她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不够清醒,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院子里的微风从丁香花的花蕾上吹过,再轻轻拂过童小离蓬乱的发梢。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上下眼皮子已经快要打起架来了。于是她立马将胡大爷抛之脑后,揉揉肩膀,拖着疲累的身躯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甫一进屋,童小离简单洗漱一番,就将自己抛上床,抱着柔软的小枕头,沉沉睡去。
此时桃然居三楼的一处客房内,一道白色身影静静临窗而立。
“她是百花楼的人?”
“是,应当只是百花楼的一名厨工。”
“厨工?”
“此人今日在百花楼后厨刷了半天的锅。”
白栩听了,久久不语,昨晚这灰衣女子被墨林从三楼用了劲丢下去,理应伤势颇重。但只过了一夜就能施展轻功离开这里,并且在厨房干活。简直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他低头陷入沉思,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击着窗框。
“公子,这姑娘是帮胡令先刷的锅。”
“哦?……”敲击声顿止,然后一道漫不经心的声调响起,“墨林。”
“是!”
“寻个时间,随本公子去逛逛百花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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