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酒近几日十分闹心,只因玄天已在她这酒仙洞里待了数日了。
数日前,千酒从凡尘的农户那里弄了些肥料回来,打算给洞前的芙蓉浇一浇,按凡尘的做派,这样芙蓉定会长得更好,可她去要之前,实在没想到肥料原来这么臭,提回来的时候她都要被熏晕了,回来后赶紧寻了条丝帕将口鼻掩住,这才勉强将肥料提到芙蓉跟前,像模像样的开始浇起来。
玄天这人走路从来都是没声没响,他走到千酒身后时,她正舀了满满一勺,准备浇灌,谁知他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手里一个没稳住,直接将肥料洒了一地,还连带着自己一小块裙角。
千酒一看自己身上正散发着恶臭的肥料,心下一阵杀了来人的心都有,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准备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你看不见我正...”她边转头边扯下捂着口鼻的丝帕,话才说了一半,便见来人竟是玄天,气焰陡然低了不少,若换做其他人,她定是要发作的,可若是玄天...
自从知道那事后,她的原则便定会在玄天这里打不少折扣,这次纵使自己被害得浑身臭气熏天,也还是咬了咬牙,忍住了想打人的手。
左右其实要打也打不过。
“你下次能不能先看看情况再叫人,或者走路出点声?”千酒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打不过就讲讲道理呗,说着给玄天看了看弄脏的地方,故意装得有些委屈道:“你看我的裙子,这是梦河姐姐绣了一月才绣好的,可珍贵了,就这么弄脏了,多不好。”
她能拿来施肥的时候穿的当然不是梦河绣了一月的裙子,此番故意往严重了说,让他愧疚愧疚也算稍微解解恨,说罢做出一脸惋惜又心疼的表情,若是寻常人见了千酒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定是会心生怜意。
可玄天究竟不是那些个寻常人,只见他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她身后,又看了看地上的工具,加上空气中弥漫的这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酒先生这是...在施肥?”玄天皱着眉,竟直接无视了她刚刚的极度扭捏装模作样,转头问起其他的事来。
“你知道这叫施肥?”一听在大殿中长大的皇子竟然也知道这些凡尘之事,让她有些意外,一时便没有在意自己刚刚费力的一番作态还没个结果呢。
“为何不知?酒先生不学无术,便觉天下人都是如此?”玄天笑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千酒,又说她不学无术,很难让人不理解成他这是在理直气壮地嘲笑。
千酒顿时有点火气,自己竟被人如此看低,当即红着脸争论道:“谁说我不学无术了?我修行时可从不偷懒,只是碰巧这些个凡尘说法我刚巧漏掉了而已,才不是什么不学无术!”
玄天见自己好像踩到了某人的小尾巴,这样下去可不妙,毕竟等会的事还得她自愿答应了比较方便,顿时收敛了一下笑意,故作严肃道:“是是,酒先生一向学识渊博,是我冒犯了。”
“罢了,念在你也不是故意。”
她嘴上虽原谅着,心里却兀自琢磨着玄天这番道歉是否真心实意。
左右想不出来个结果,便懒得再去纠缠,当下也没问玄天为何在此,许又是路过,便自顾自转身,准备把最后一点肥料浇完,周遭气味浓郁,一下竟是把裙子的事忘了个干净。
这头小心翼翼地浇着肥,玄天则在一旁径自寻了块石头躺下,鲜红的衣袍随意散开在石头上,一手放在头下枕着,桃花双眸微合,不经意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幅精致的画卷,可唯一能欣赏的千酒此刻却只一门心思看着她臭烘烘的肥料,着实可惜。
远处不知什么东西慢慢在靠近,玄天微微抬了抬眼,没有作太大的反应,待那东西快近身之时,他迅速一个翻身,抬手就要向那不明物体挥去。
忽地顿住。
穷奇瞪圆了一双眼睛,还保持着半趴的姿势,觉察出眼前俊美少年身上方才消逝的杀意,有些不知所措。
玄天与穷奇只在上次祭月节上打过一个照面,彼时穷奇还在抢着吃肉,也根本没注意过他,他倒是对这只穷奇兽有所耳闻,上次见它竟然为千酒所有,也暗自吃了一惊,没想过她能耐不小,还能收服穷奇,可看它此番偷偷摸摸爬过来,却不知是何故。
穷奇见玄天此刻身上并无杀意,便不再看他,径自往千酒那边看去,边看边嗅着空气的气味,似是有所发现,准备继续往那边爬。
玄天见它根本不在意自己,当下有些若有所思。
“对生人警惕如此低下,心眼未免太大了些。”
谁料这话刚出口便被穷奇听见,只见它回了个头,看向玄天,抛出了一个轻蔑的神情,玄天不由得一怔,当下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你竟以为我打不过你,你这小兽,倒是随了主人的性子,如此有趣。”玄天说这话的时候穷奇已经爬出了些距离,并没有听见‘小兽’这般显得有些孱弱的称呼,不然按它的性子,定是要回来讨教个长短的。
玄天见它往千酒那边偷偷爬去,也不再躺着,而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斜斜一靠,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的一人一兽,似是在等什么好戏上演。
穷奇身形颇大,虽是一番蹑手蹑脚的作态,可千酒也能察觉,只见穷奇走到她跟前,用力嗅了嗅,似是大惊,接着便直跳脚,而她在一旁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安抚,有些手忙脚乱,想用手去按住穷奇,却被穷奇略带嫌弃的躲开,不一会便一溜烟跑了,留千酒和被它踩踏过的芙蓉地,看起来一片狼藉,倒是远处倚在树上的玄天,此番看了一出难得的好戏,一个人在那里笑得有些肆无忌惮。
千酒在那边站了一会,似是叹了口气,后转身往酒仙洞走去,玄天见状也走了过去,拦住了她,嘴角的笑还有些隐藏不住。
“酒先生刚与穷奇那一番,是在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