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里的,不再是衣冠楚楚的公司白领,而是数倍甚至数十倍于此的低收入群体。他们占据了所有开阔地,将绿化带当成便溺场所或者燃料来源,顺便把路灯、全息广告箱用作射击靶子,直到这些公共设施变得弹痕累累,鲜艳的塑料碎片散落一地。
公交站点倒是仍在运营,但班次肯定减少了许多,半天也见不到一辆车。那里确实有安静等待的人群,不过数量远远不能与玩耍的孩子相比。各种肤色的幼童你追我赶,围着长凳、垃圾筒、全息向导不停玩耍,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完全盖过了电子报站音。
孩子们的衣服又脏又破,一半人拖着鼻涕,另一半人身上满是淤青。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兴致,这帮细蚊仔磁力靴用的很溜,随随便便就能一蹦三尺高,然后把自己斜着贴上公交站牌。胆子最大的调皮鬼,甚至敢在大马路上玩两级跳,在车辆即将撞来的一霎那,如同功夫明星那样“嗖”地窜上天空。
这种游戏危险性毋庸置疑,每次都会惹得司机破口大骂。排队等车的大人,也会用德语、英语或者西班牙语各种警告,虽然那些劝说毛用没有。细蚊仔们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有些技巧比较花的,居然能在空中转体720度,然后稳当地落到街道对面。
当然了,他们的成功率肯定到不了百分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调皮鬼出现动作失误,或者不幸碰上磁力靴失灵,以预料之外的角度重重砸上地面
他们会像皮球一样弹起、落下,如此循环数次。疼痛连着惊吓,往往会让这些倒霉蛋哇哇大哭,瞬间变得风光不再。同伴们不会有丝毫同情,要么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要么对着倒霉鬼做鬼脸比手势,顺便用口音浓厚的德语大唱顺口溜,把街道弄的比演唱会都热闹。
这就是所谓的放养熊孩子。在这个年纪,他们除了玩耍之外,暂时不需要操心其他事情。问题是,好时光永远短暂,尤其是在低收入街区。等细蚊仔们再大一些,生活立刻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曹操曹操到。当行动小组结束演戏,正放气回收三角锥的时候,右手边的马路牙子,突然跑来个胖乎乎的半大小子。他有着橄榄色皮肤,脸型看着像是北印度人,年龄大概十三四岁,已经从细蚊仔升级成了细路仔大多数同龄人,应该都在初中教室上课,但这位细路仔却因为种种原因,早早放弃学业来到街头,变成了俗称的小阿飞。
真正的维修工人,肯定不会同小流氓纠缠。行动小组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他们只是提着工具箱过马路,其他事情全都没干。在他们身边,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三轮车、步行机与皮卡随之来来去去,一切都是那么平常可半大小子却丝毫不受影响,目光始终落在索仲武一行的身上。
他先是盯着弗朗辛猛瞅,接着又野狗似地瞪向了索仲武,厚嘴唇慢慢蠕动,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半分钟后,细路仔又开始仔细打量张载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那些鼓鼓囊囊的口袋。索仲武很不喜欢这个小兔崽子,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里面没有任何纯真,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敌意,就好像碰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5!5!!”半大小子突然开始叫嚷,用的似乎还是英语。他一面用力拍手,一面沿着街道大跑大跳,两只磁力靴的指示灯,在空中交替划出红绿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