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仲武把双手笼在嘴边,向哈里阿塔与舰员们发出警告。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一秒钟后,可能是某位死士点燃了弹药库。也可能是“狱门”舰长提前准备了导火索,就在攻城舰落回水面的瞬间,舰体突然发生了震撼天地的剧烈爆炸,那无可阻挡的气势,仿佛在海上燃起了第二个太阳。
炫目光芒照亮视野,甚至令索仲武暂时失明。空前巨响锤进耳道,瞬间令一侧耳膜陷入寂静,温暖液体顺着耳垂潺潺而下。冲击波裹挟无数残骸,咆哮着席卷四方船舰,“明威显信”号就像近距离挨了两百份霰弹,干舷乒乒乓乓钉满破片,庞大舰身危险地向右横倾。
索仲武趴在甲板上,双臂垫住胸口、嘴巴大大张开,靠早先在部队学到的本事,扛过了这轮强劲气浪。对着舷墙的那半截身子,痛得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肺叶更是被撞出全部空气,连心跳都变得有些不稳。
他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把该确认的一堆事情赶快弄清楚,但嗡嗡乱叫的脑子,就是不肯去办正经事情。鬼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对裤袋里的某个膈应产生了兴趣,是钱币?还是印章?或者装告身的金间银管?
又辣又烫的烟雾飘来,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顺便也帮他清理了胡思乱想。索仲武屏住呼吸,只觉得脑袋有一万吨重,脖子也变作了细雪糕棍,稍一用力就会“咔嚓”折断颅骨现在成了颅鼓,咚咚咚咚一直响个不停,剧痛就像电流似从一阵阵穿透骨髓,让他只想给自己来上一枪。
/但我至少还有命在,至少还有意识感受痛苦。“狱门”号,你们是好样的。你们真是好样的!/
一分钟,也可能是一百年后,索仲武终于咬紧牙关爬了起来。借着鲸油灯的亮黄光芒,他看清了“明威显信”号的甲板,那上面横七竖八躺满水手、士兵,一多半都在痛苦呻吟,剩下的也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自己的炮组状态稍微好点,两名装填手一个坐一个躺,神智都还算清醒。索仲武把他俩挨个拉起来,然后用手扶稳脖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脑袋这个动作差点弄掉他半条命,不过还算有所收获。他看见了桅杆、烟囱以及舰桥上的累累伤痕,以及驾驶室里的几个踉跄身影,其中一个格外宽敞,只有老魁才能对得上号。
/站得还挺直,而且没有中途栽倒,应该没什么大事。/
索仲武确认了八叔安危,随即便把目光收回。他揉着太阳穴,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桅,向哈里阿塔伸出右手。“弟兄们没事。”他看着友人的双眼,完全不去雕琢,任凭话语从口中流出:
“舰桥也没事。哈里阿塔大副,请指示!”
哈里哈塔咧嘴一笑,紧紧大方地握住索仲武手腕,从尸骸中重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