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大副一如既往地反应迅速,她立刻推响车种,要求两台蒸汽机双车微速退,只保留必要的锅炉压力以备不需。多亏这道命令,轮机部总算得到了喘息机会,可以抓紧时间救助伤员。在煤堆上烫伤非常可怕,粘在鲜红燎泡上的脏污必须马上洗掉,否则伤者就会大面积感染,根本熬不到岸上医院。
帆缆部、甲板战斗部与枪炮部,肯定也有人员伤亡。索仲武记得,军舰飞速下坠的时候,不止一个人影飞出舷墙缆绳在前桅附近肆虐时,似乎还有人被拦腰打断。他们会被记为“失踪”,尸骨无存的一种委婉说法,舰上同袍,甚至没法为他们举行葬礼
船上这些悲剧,要是一件一件去找,那第二天凌晨也别想停下。索仲武与“明威显信”号的舰员,总共只哀悼了几分钟,就被迫返回了岗位。虽然暴风仍未停止,海面依旧白浪涛涛,但各部门的水手都得离开了藏身处,在上甲板、桅杆、舷台、炮架等处忙碌起来。
断裂的缆索必须接续。吹掉的硬帆也得换上新货翘起的木板,需用锤子重新钉好,歪掉的大炮,则要在炮组的号子声中原路复位浑身湿透的观察通讯兵,一面哆嗦一面撑住铁圈护栏,脸色苍白地开始瞭望海面,他们得在乌云、闪电与海浪的夹缝当中,准确找到其他舰只的动向,同时还得保证自己不摔下去。拿着水手的工资,做着杂技大师的工作。
值得欣慰的是,大师们在桅楼上喊出来的,都是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另外十三艘战舰全部幸存,包括最小的火箭攻城舰“狱门”号。虽然有几艘战舰状况不佳,歪掉或者倒掉了次要桅杆,但是,十三艘战舰全部幸存!
“广德弘义”号打来旗语,表示乘船陆军“无损失”,舰上的飞艇、气球同样“无损失”,接下来的登陆作战可保无虞一等战列舰“战鼓东风”号,通过旗语和灯光信号多次发布信息,在一海里外开始收拢舰只,尝试着恢复编队
没有军舰挂出“本舰重伤”信号旗,更没有军舰擅自返航。舰队虽被吹得四散,但却无船掉队,而且都在向旗舰积极靠拢。索仲武听着头顶传来的喜讯,就像灌了烈酒一样暖和起来,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也去拿个铁皮喇叭,去下层甲板广播一下
“整理仪容!”索魁突然出现在身后,照索仲武肩膀用力拍了一下。他同样从头到脚湿透,脸上冻得血色全无,一走路鞋子啪唧吧唧喷水,但却死要面子地不肯消停。“我马上就演讲了!”魁老板一面用手指梳理残发,一面监考老师似地冲侄子凶道:
“快去整理军容!落汤鸡一样,给谁看呢!?”
真要论的话,这条船上一半人都是落汤鸡,刚从火炮甲板走上来的舰长,也活像锅里捞出来的一样。可老魁不管这些,他是真把“伏波之主”当回事了,都这时候了还是形象第一。只见这货打开海图桌底下的保险柜,先逼着索仲武换上水师行头,再把自己的礼服掏出来,上牙打下牙地开始吹着冷风换全套。
索仲武被迫站在舰桥顶上,给死要那啥活那啥的叔父打掩护。不过有句讲句,索魁的新军服的确漂亮,增加的装饰全部价值不菲:海獭皮大氅油光水滑,六道排扣融金般灿烂,皮靴更是用蛋清伴着炭粉细细打磨,亮得能够照出人影。为了搭配衣服,老魁甚至还给自己灌了高度酒,硬是伪造出红润脸色。无忧文学网5ux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