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深海,“明威显信”号一直都是乘着洋流航行。营养丰富、颜色深邃的北铭暖流,不仅滋养了大量水中生灵,同时也让舰船航速大大增加,就算整支舰队都关闭锅炉降下风帆,照样能有两节约七里往上的航速。
5月份,这条洋流通常都很平静,风力最多让脸上有些压力。可“通常”并不等于“永远”,时间长了总会有意外发生。航海第四天的午后,索仲武就不幸赶上了这么一次意外。
风暴露出爪牙的时候,他正站在露天指挥台上,给喇叭短铳的燧石铁夹上油保养。索魁在旁边一边嘟囔一边忙碌,用一根毛笔蘸满朱砂,在侄子刚交上来的卷子上随意打叉。他自作主张拿了随舰传习营的考题,非要考校索仲武两天来学到的本领,这种故意折腾人的手段,明显是过去的土老板风格。
然而,那张卷子永远没机会改完了。西南风突然刮起,如匕首一般凌厉,当即就把满桌笔墨纸卷,全拍在了老魁脸上。
“顶你个肺!”
索魁火烧屁股似地跳起来,一边骂一边在脸上胡乱抓扯。索仲武强忍笑意,顶着大风走到叔父身边,将墨汁淋漓的试卷一把拽掉。纸张在风中碎裂,天女散花似地飞向大海,“伏波之主”带着一脸朱砂连连咳嗽,就像小丑一样狼狈不堪。
这场面实在太有意思了,让索仲武憋笑憋到肚子疼。但风势并没像之前那样渐渐停止,反而越刮越凶越吹越猛,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把整件事情变得不再好笑。
劲风呼啸着扑向船舷,将各处缆索吹的啪啪作响。硬帆鼓胀欲裂,迫不及待想要飞离桅杆,最左边的几面辅助篷帆,甚至有桁条“咔嚓”断裂。为了抵御风势,索仲武被迫弯腰抓住护栏,但水点随即冰雹一样飞来,不仅打得脸颊生疼,而且很快就把半边身子打湿。
气流窜过炮窗缝隙,发出警哨一般的凄厉尖叫。轮值的哈里阿塔,从脚下的驾驶室接连发出命令,将舰员们迅速赶回各自岗位:
帆缆部的水手喊起高亢号子,通过滑轮组将硬帆彻底收起,令巨舰的受风面积迅速降低枪炮部、甲板战斗部的各个炮组飞快奔向火炮,将本就牢靠的绳缆索具加固、加固、再加固轮机部先是通过传声管报告,却被咆哮的波涛完全遮盖,但他们随即想出了办法,直接派出一名轮机兵冲上舰桥,与大副声嘶力竭地商量起了对策。。。。。。
上百人的齐心协力,总算没有白费。被风吹到横倾的舰体,一点一点地重归正位锅炉压力一路降到巡航状态的四分之一,两根烟柱变得纤细如笔,刚出烟囱便被暴风吹的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