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莫小夕左右为难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她一眼见到莫小夕,便道:“姑娘是小莫吧?我是乘风安排过来照顾你的。” 莫小夕点点头,捉急道:“我知道的,您是张阿姨。张阿姨,我想上厕所。” “我扶你去卫生间。”张阿姨利索道。 等莫小夕在张阿姨的帮助下上了厕所,再躺回床上,她才知道她这个时候等同于废人,根本就不能没人照顾。 眼前张阿姨似乎看穿了莫小夕的心思,安慰道:“小莫,你现在安心养病,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照顾你。” 看着张阿姨慈祥的面孔,莫小夕不由自主想起了她的妈妈。如果妈妈这时候在她身边,该有多好。 晚上,张阿姨给莫小夕弄了吃的,莫小夕拿着勺子吃了几勺,就再也咽不下了。 张阿姨温和地问道:“是不是不合你的口胃?” “不是,挺好的。” “如果好,你就多吃点啊。”张阿姨劝道。 莫小夕想想,她都将近两天没吃饭了。如果换成以前,若是心情不好,一定会化悲痛为力量,吃撑肚。可是今天,明明肚子饿得,就是吃不下。 眼下的这些事,已经堵塞了她的胃。 深夜里,四周静悄悄的。莫小夕睁着两眼看着天花板。那苍白的颜色,看起是多么阴深,那窗帘一甩一甩的,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妖魔在舞动着她的魔爪。 墙上,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交通事故。莫小夕闭上眼,不想看下去。 耳边张阿姨的脚步声走过来,关切地问:“是不是有心事?” 莫小夕睁眼,浅浅地笑了笑。 “小莫,看你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说说话吧。”张阿姨道。 莫小夕点点头。 张阿姨讲起了她的故事:“我是乘风家里请的保姆,在乘风家里呆了有十年了。时间晃起来真快,转眼乘风都二十七岁了。” “还记得在乘风十七岁那年,我就去了他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学生,而且刚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乘风的爸爸死得早,他们那时候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他妈妈为了赚钱给他治病,做了好几份兼职。” “虽然她们开的工资不高,但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我一份。尤其乘风,对我这老保姆还挺有孝心,从来都是把我当家人看待,吃饭也是一起。能这样,我心里也知足了。” 看着张阿姨说到徐乘风时,那满脸幸福的样子,莫小夕感觉张阿姨对徐乘风,有着一种母性的关爱,甚至超过很多现代母亲对孩子的付出。 “张阿姨,您对徐乘风,感情一定很深厚吧?” “我把他当成了自已的孩子。” “听得出来,您一定很疼爱他。” “是啊,这孩子毕竟对我很孝顺。” “徐乘风的妈妈呢?她不管他的吗?” “她一直挺忙的,之前兼职,后来做小生意,再后来,乘风发达了,她就担任了董事长一职,是更加忙碌了。” “她妈妈是董事长?” “是啊!乘风她妈妈挺能干的,最近的顺达投资公司就是她一手创立起来的。” “顺达可是大上海知名的投资公司。据说,只要顺达投资入股的公司,十家有九家是盈利。他妈妈真了不起。” “是啊。她妈妈真的是一个女强人。这些年来,她无时不刻在为了乘风有更好的生活而努力。” 莫小夕突然问道:“张阿姨,您有孩子吗?” “没有。” “为什么没要一个自已的孩子?”莫小夕知道这样问,冒昧了点,可耿直如她,还是脱口而出了。 “我那时候结婚三年的时间里,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到医院检查了才发现,医生说我没有生育的能力。因为这个原因,我离了婚。后来就当了保姆。转移到乘风家的时候,已是我保姆生涯的第十个年头。乘风他们对我的好,也是先前的其他三家从未有过的。” 张阿姨说到她的事情时,脸上的表情很自然,莫小夕以为像她这样一种情况,一定很不愿意对一个外人道,而且或多或少,会抱怨老天对她的不公。 可是,从张阿姨的谈吐里,莫小夕感觉得到,她对她的生活没有一点点怨言。她的谈吐是那么平静,让莫小夕在心里,顿生了佩服和欣赏。 “张阿姨,您有再婚的打算吗?” “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等我不能再为乘风做什么事了,再来打算我以后的人生。”、 “乘风都这么大的人了,您现在应该为自已多考虑考虑。” “不急,现在每天能看见他,我就满足了。” 张阿姨的话,又让莫小夕感觉到她对徐乘风有着深深的依赖。这种依赖应该来自于精神上的。 “张阿姨,您没有感觉生活对您不公平吗?” “公平还是不公平,那要看你怎么想问题了。当初因为我不能怀孕,我为此感到内疚。而我的老公却并没有因为我的不孕而放弃我。那个时候,我也想过,两个人不要孩子,就这样过一辈子。反正人生不过就百年而已,怎么过都是过。可是,家里的老人不这么想,她们认为,女人不能传宗接代,就是断了他们家的香火。所以在他们知道我没有生育能力之后,便对我恶言恶语。既便那个时候,我老公是偏袒我的,但我也不能这么自私啊。所以,我选择了离婚。离了婚,我曾好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可是,人不能遇到坎,就不想跨过去了吧。人活着,就得继续往前走。” “张阿姨,您真是一个挺乐观的人。” “乐也是一天,愁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一个人遇到一些事情之后,就没办法化愁为乐了。” “没有想不通的事,只有想不通的心。” “张阿姨,您说得对。”顿了顿,莫小夕又道,“张阿姨,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乘风,他这个人怎么样?” “乘风这孩子,优点可多了。除了尊敬和孝顺老人,还善良,做事认真,有进取心。” “只是……”莫小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他伤害过我一个好朋友,而且,因为他,她现在已经离开上海了。” “因为这事,你一定对他有成见吧!” 莫小夕笑了笑,算是回答。 “想不想多听一些关于乘风的事情?” “他的事情,我不想听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么会躺在这儿?” “实际上,你还是没让自已想通。”张阿姨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应该向前看,比如说,怎么让自已快点站起来,怎么让自已快乐起来,再比如说,告诉自已去原谅他。小莫,乘风他已经很自责了,你就看在阿姨的份上,原谅他吧?若需要赔偿还是什么的,乘风也一定会不说二话地奉上。” “张阿姨,出这种事故有时候是难免,我受这点伤也没关系,赔偿什么的,我不会要。”说着,莫小夕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下个月十六号就是我参加歌唱比赛复赛的日子,您看我现在这样,连站起来都成困难。这次复赛,对我的人生来说,真的很重要。现在,我就只能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然后再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张阿姨也跟着难过起来,轻轻拍了拍莫小夕的背道,“张阿姨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我真的没想到,我与我的梦想就这么缘浅。老天真的会开玩笑!” 见莫小夕逐渐颓废下来,张阿姨连忙为她打气:“小莫,错了这次机会,以后还有。只要梦想还在,希望就在。” “张阿姨,跟您聊天,真是一件开心幸福的事。” “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阿姨每天就这样陪着你说话。” 莫小夕挤出了一丝笑。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在这样一个冰凉的地方,有个人再身边陪着说说话,就不再感觉害怕和绝望了。 张阿姨有事情离开,去忙自已的了。 莫小夕挪了挪她的腿,想着自已要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她就快要疯掉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要不然,为何不早不晚,偏偏就现在出这档子事。 她的梦,她十多年来找寻他的梦,真的就成了梦吗? 莫小夕闭上了眼,使劲地闭着。她想睡过去,睡着了,就可以不再胡思乱想,不再心烦意乱。 可是,她眼睛闭着,脑子却在不断地飞速运转,根本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莫小夕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是□□二点。徐乘风派来照顾她的张阿姨,此时在墙角的另一个铺位上睡得很香。 张阿姨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莫小夕想,她一定正在做着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而自己呢,现在,属于她的,只有灰色:灰色的心情,灰色的天空,灰色的一切。曾经她所感觉的一切美好,在现在都不复存在。 她的世界,坍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