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妹妹可都听说了,那桑阳国为着华莹公主的死,兴兵问罪,将长卿府都给占了。只怕,咱们在这京都里赏花观鱼的日子也不长了,到时候,又得跟着白祈年东奔西跑!哎,当年别人都说他姓白的是个丧家犬,依我看,咱们这万岁天子更是个丧门星!你且算算,自打二丫头嫁进他白府,咱们这几大家子人都跟着逃了几回难了?真真晦气得很!”
妍瑷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鱼食沉沉往那池中甩去,待她回头看着妍眉,只见那二妹妹此刻一脸无神,正望着水中倒影发痴。
“眉儿?眉儿!你这几日老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听得大姐连声呼喊,妍眉不禁回过神来,她只淡淡答道:
“不曾想什么。我我只是想着那碧影跟华莹公主的死,再有如今二姐姐为了这事,也不愿见我。听她当日说的那番话,想来想来她是当真对咱们起了疑心,觉着是你我二人做的谋划”
“这原本就是咱们的谋划,你且管她疑心不疑心呢!”
妍瑷听得妍眉如斯慨叹,立时冷笑回道:
“再说,你二姐姐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即便她亲眼见着了是瑶琴做的汤羹,是我劝华莹公主进献的丸药,是你哄着碧影去那阳明殿里已死告罪,依着她的好脾性,且念着咱们林家姐妹的情分,咱们这贵妃娘娘也是万万狠不下心来,要纠察到底,定你我二人死罪的!因而她如今疑心与否,已然半点不打紧!好歹,那白祈年如今病入膏肓,毒入五脏,咱们趁他死前,有意将那下毒之事抖出来,也算临了成全一遭你那糊涂二姐跟他白祈年余情未了的最后一丝姻缘!”
妍眉听得妍瑷如斯分辨,却并未宽解几分,她顿了顿,而后只抬眼看着妍瑷,切切问道:
“白祈年原就该死,自不必说!只是只是咱们捏着二姐姐心慈手软的短处,便背后谋算,迫着她落到那进退两难的辛苦境地,大姐你你就半点不为二姐姐愁苦?你就半点不觉着,咱们这般行径,虽事出有因,却也真真伤了咱们姐妹情分吗?”
“事从权宜,你只看那史书上为着争名夺利弑兄弑父的如恒河沙数,这会子,姐妹情分又算得了几毫几厘?”
妍瑷听得妍眉诘问,不由得如斯脱口答复,立时,这林大小姐只觉言语有失,旋即,她只看着三妹妹惊疑眼眸,苦笑劝道:
“好眉儿,大姐知道你那日挨了你二姐的打,这些时日,她又跟你不甚亲近。可好歹,咱们还是血肉相连的嫡亲姐妹不是?且想想,你我二人苦心筹谋了这么久,为的还不是咱们父亲的血海深仇,为的也正是磬儿日后的归宿。再有,白祈年一去,磬儿自然伤心怨恨,可她再怎地伤心怨恨,终究也是一时的旧情难舍罢了!只等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什么的,咱们再寻个机缘告诉她当中隐情,磬儿向来孝顺,她到时想着咱们父亲在天之灵,这些年的苦恨疑惧,这会子的伤心怨恨,岂不也就都一笔勾销了吗?”
“一笔购销?我只怕到时候二姐姐知道了当中隐情,反倒更是生无可恋,哀无可哀了!咱们咱们索性就守着这事,一辈子也别说吧!咱们如今白担了那罪名,也就虚担着吧”
妍眉听罢妍瑷一番宽慰,倒也觉着颇有几分道理,待其感叹一阵,这三丫头忽而又想着什么,她只厉声恨道:
“我只恨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去二姐姐那里传了信,害得我如今不认也不是,认了,更不是!大姐你”
妍瑷见妍眉正说着,忽而却又抬眼望着自己,且满脸猜疑神色,这领相夫人不禁双眉一挑,当即驳道:
“你疑心是我?眉儿,咱们如今可是一头的,我何苦背后还要去盘算你!再说,你那二姐姐早就厌恶疏远了我,如今咱们既一道行事,我也该在她跟前显着你的好,不叫你漏了底才对!这会子,我还那般没城府地非把你推了出去现眼?你也太小看你大姐的心思跟手段了!”
“夫人,宫里传了消息来,陛下咳血不止,怕是不中用了!”
妍瑷妍眉正分辩着那告密之事,金翎忽而匆匆赶来,慌忙报信。妍瑷听如斯,立时含笑回道:
“怎地就咳血不止了?莫非是咱们陛下一时听了桑阳国兴兵来犯的事,就气成了这般德性?”金庸jye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