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听罢,顿时失语,扶着神案低头沉默。
白延宗在一旁,见靖康气短,渐失威仪,他一时性起,轻蔑回道:
“崇华娘娘既知道自己这桩桩大罪,便更要痛定思痛,潜心悔过才是!日后皇太后心慈,或许还能求新皇降下旨意,恩典你做个太妃,好歹不教你晚景凄凉!”
“太妃?”
崇华听罢,一声嗤笑,随即轻蔑回道:“我出身卑贱,不如白阁老博闻强识,却也记得士人常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莫说我眼下仍是当朝太后,即便来日贬作太妃,我,始终是君,你,终究是臣!这神隐寺乃陈朝历代皇帝神威庇佑所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崇华一言驳得白延宗语塞,而后,她长叹一口气,又笑对靖康道: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长你一岁有余,却只因你是中明殿皇后,我是弦华殿贵妃,我便叫了你半辈子姐姐。我自入宫起,无一日不进你宫中晨昏定省,无一刻不唯你马首是瞻,即便后来母凭子贵,做了太后,我也不敢忘了,春晖殿在东晴照殿在西,东比西尊的道理!我哪一点是不尊正宫?”
崇华又回头看看白延宗,轻咳几声,接着叹道:
“妹妹素来是性子燥些,也与懿安王爷走得近。若当年不是靠着王爷并一众宗亲,咱们孤儿寡母早被那起权臣挫骨扬灰!我这若是干预朝政,今日哪里有姐姐的太后之位,更哪轮得到他白延宗做那经天院领相的位子!我这若是淫乱宫闱,懿安王时常出入春晖殿,太后娘娘您又当如何自处?你我二人是文宗后妃,如今遭人诟病,圣文皇帝在天之灵又当如何安生?姐姐就不曾想过!”
“乡野村妇休再躁动如簧之舌!”
白延宗见崇华愈发气盛,靖康却愈发失了太后威仪,他不禁脱口骂道:
“当日文皇帝念你父亲救驾有功,圣恩浩荡,方才准你入宫服侍!你如今得了几年太后的虚名,便敢在正宫太后凤仪前放肆无礼!也不想想,你祖上积了几辈子的阴鸷,才由得你这教化不通的乡野村夫之女进得晴照殿去,忝居后妃之位这么些年!”
崇华听罢,面色愈发惨白,她陡然一笑,依旧铿锵回道:
“就因我的家世,所以做不得太后?就因我的家世,所以连踏进这宫墙,与诸位说话的资格也没有?白阁老总算是说到了关节要害处!”
白延宗轻蔑一笑,冷冷回道:“天下至愚之事,莫不如不自知。娘娘既有自知之明,何苦还来这里多费唇舌,于人前受辱!”
崇华苦笑一声,眼角已湿了一半,她看着一旁的靖康,幽幽叹道:
“太后娘娘丝毫不念昔日姐妹之情也就罢了。满殿朝臣半点不念当日我为国为家之辛勤劳苦也就罢了。只是你们何以那般蛇蝎心肠!那样不择手段!连一个二十不到的孩子也不放过!他自幼养在春晖殿中,是我的亲儿!也是你的嫡子!更是圣文皇帝唯一的血脉!太后娘娘,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你这是要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你这是要断送文皇帝的万世江山!你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魂归帝陵,面对圣文先皇!”
“皇后薨了!皇后薨了!”
李德芳忽然闯入殿中,急声呼道。
崇华霎时听闻皇后薨逝,眉角一抽,立即回转身来,一把抓住那李德芳领口,惊喝道:
“皇后怎么了?你说!皇后怎么了?”
那李德芳慌忙入殿,原为向靖康通禀,此刻却见崇华太后站在殿中,怒气盈天,不禁吓得额鬓全湿,又见靖康太后在一旁沉默不语,这奴才一时之间更不敢回话,只好跪在殿中不发一言。
奈何崇华心急如焚,激愤难挡,她随手上去,便重重一记耳光:
“你说!你倒是说!皇后她怎么了!”
李德芳捂着嘴角,又偷撇靖康一眼,只好哆哆嗦嗦回道:大夏axiabk